这一夜,再无妖人闯府刺杀。
不过杨执却并未掉以轻心。
按照常理,那些药师教的妖人见侯府戒备森严,针戳不破,水泼不进,必然不会再轻易以身犯险,没准会打退堂鼓,就此罢手也说不定。
清宁候府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算能啃下来,也要崩碎一口老牙。
这等白白送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买卖,换做任何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来说,都不会再进行下去。
况且,又不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若说仇恨,朝廷将药师教定性为邪教,几乎拔了药师教的根,凡是头顶药师教名头招摇过市之人,皆像狗一样被追着砍杀,药师教最恨的,理应是朝廷才对。
杨执寻思自己不过是治好了药师教所毒害的无辜百姓,顺便提点官府揪出几个药师教的妖人,就算无意中破坏了药师教所谓的“大业”,也不该成为药师教所敌视的第一目标。
以药师教如今的处境,那些妖人此时此刻,脑子里想的该是如何躲避官府的缉拿,而不是和自己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过不去。
就算想要发泄“大业”被破坏的怒火,意欲杀人泄愤,首当其冲之人,也应是那位洛洲长史,而非自己。
杀自己的难度,其实比杀那位长史大人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更为艰难。
清宁候府的府兵,俱能以一当十,可远不是官兵所能比拟的。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蹊跷,故而杨执隐隐觉得药师教的妖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在真实目的尚未达成之前,他们一定还会再来,不遗余力的刺杀自己。
杨执暂时还想不出那些妖人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也懒得为此而多费脑筋。
眼下的首要大事,是保全自己。
至于那些药师教的妖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随着事态的发展,真相早晚能浮出水面。
杨执有种预感,时间肯定不会太晚,也许就在这几天!
血腥气业已飘散殆尽,可昨夜葭葳轩的厮杀声已然惊动了整个侯府,这也使得侯府中更加人心惶惶。
一大清早,叶芷虞便在府兵的护卫下匆匆赶来,进门的第一句话,饱含浓浓的关切:“杨执,你没事吧?”
杨执正在打八段锦,闻声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小汗珠,笑道:“有惊无险。”
叶芷虞看着他默然良久,面色沉重道:“没想到药师教的妖人竟如此睚眦必报,平白让你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杨执,对不住……”
杨执无所谓地摇摇头,见这丫头情绪低沉,脸色也是不好看,于是脱口而出道:“又不是天塌下来了,别总绷着个脸,你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着实有些暧昧。
叶芷虞俏脸霎时一红,变得局促起来,在杨执的注视下,目光躲闪,忽然一跺脚,嗔道:“你又在胡说八道!”
扭头去了。
看着叶芷虞飞快消失的背影,杨执呷呷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继续打起八段锦。
到了下午。
东寻前来鬼鬼祟祟地说道:“姑爷,我发现府外面,也开始不对劲了。”
这东寻打探情报倒是把好手,嗅觉亦是敏锐,先前府中发生异常,就是他来告知的,杨执笑着问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东寻说道:“府外忽然间多了许多生面孔,莫不是……同昨晚闯府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杨执警觉道:“你是说,是许多生面孔,而不是一个两个?”
东寻点头。
杨执问道:“府里的人去查问过了么?”
东寻说道:“小人没注意,这不是着急忙慌向姑爷您禀报来了么。”
杨执笑道:“你小子还真是胆大,这个时候,还敢出府。”
东寻不好意思地说道:“有阵子没见小翠了,我这不是……”
突然发现自己说秃噜了嘴,赶忙噤口。
杨执嘴角含笑,看破不说破。
东寻忙道:“要不要小人这就去告知沈统领一声,请他派人出去查看?”
杨执正要说话,却见官府的朱参军来了,一进门便道:“杨公子,听说昨晚药师教的妖人真露面了?他娘的,这些王八羔子,还真是无法无天,连侯府都敢闯!”
不知这位朱参军这次来有何贵干,杨执命人奉上茶来,请其落座,忽然猜出什么,说道:“侯府外面的人,是朱参军您的手下?”
朱参军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未曾想那些药师教的妖人,竟不是虚张声势,真敢闯侯府取杨公子的脑袋。先前苏大人之所以没有派人过来保护杨公子的安全,一来是因为人手确实紧张,二来则是觉得药师教散布要杀杨公子的消息,是为混淆视听,将水搅浑,不过现在看来,药师教要杀杨公子着实不是说说而已啊。”
说着神色变得严肃,“不过请杨公子放心,得知杨公子遇刺,长史大人已经下令,命在城中的所有人手,全都来此隐蔽埋伏,保护杨公子的安全,只要药师教的妖人再敢露面,必定将其一网打尽!”
杨执听明白了,这是发现药师教妖人散布的消息属实,特意来守株待兔的。
如果药师教仍不死心,还要继续闯侯府,那么派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官府只要在此设下埋伏,必定会有大收获,没准能趁机将活动在洛阳城内外的妖人一锅端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真的会这么容易么?
那些药师教的人还会再来么?
杨执深深皱眉。
他早就有所怀疑,药师教这般大张旗鼓,多半是鱼目混珠,实则目标另有其人。
事实上昨夜发生的事,也在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些药师教的妖人理应清楚,刺杀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侯府必定早有防范,如果不是官府以为他们是在虚张声势,并未理会,昨夜侯府的守卫力量必定更加强大。
然而明知如此,他们还是来了,而且只来了区区十几个人,着实不像是为了刺杀来的,而像是送死!
以死来将洛阳城中所有的目光吸引到清宁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