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古代起事,往往都是一族一姓。

陆源猛然醒悟过来,想起了老陆的话。

他暗暗苦笑起来,原来那天晚上,老陆提醒他把陆族举族搬迁,其实就是提醒他。

可惜他当时并没有意会。

“你继续!”陆源让人端来了凳子,“也别跪着了,都起来!”

“谢陛下!”

众人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这才起身坐下。

而赵恺又道:“宗族,在目前而言,是个无解的难题,一旦触碰,将不死不休。

此前的大秦,多是由流民组成,这些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自然也就不在意这些。

可随着大秦人口越来越多,这些同地区的人居住在一起。

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小宗族,小村落。

在城内倒是不明显,但陛下可知道,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报团取暖。

就算是经商,才能不被欺负。”

说到这里,赵恺顿了顿,“世家门阀,本质上就是强大的宗族,只是这个宗族已经经过了初期,他们开始包容其他的姓氏,通过一代代的教化,才有了寻常人难以拥有的威望和地位。

与其说,他们是宗族,倒不如说,他们就是土皇帝,是地方的府衙,就算是当地的官员,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也是寸步难行。

这是历朝历代约定成俗的。

陛下想要轻易打破它,并不容易。

这十六个村官的死,只是个开始。

所以,微臣建议,先招安拉拢,以怀柔手段麻痹他们。

暗中分化,打压,使其内部有矛盾。

丈量土地是好,可如果这些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呢?“

陆源也轻叹一声,果然,自己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对无恒产者而言,分土地自然是好的。

可如果这土地,本来就是当地村民的呢?

“百姓真的愿意把土地卖给地主吗?不是的,是他们没有活路了,只有这样,才能保障他们有活路。

所以,哪怕朝廷政策是好的,可落到下面,并没有几个人领情。

这土地,本来就是一宗一姓的,他们如何感激?

释放的奴隶,或许他们本身就不愿意。

他们不曾见过阳光,所以当他们赤果果的站在阳光下,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畏惧!”

赵恺的话让在场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曹文虎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赵恺一样,能说出这番话,他就胜过了大秦九成九的官员。

“微臣这些日子,把大秦那些策略,条例,都认认真真看了,都很好,都是为百姓考虑的。

但有一些,太过美好。

想要落到,还需要时间。

所以等麻痹,激化他们内部的矛盾之后,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他们能写出‘暴秦三百条’,咱们为何不能写出‘世家之患?’

百姓愚昧,是因为他们不识字,不懂礼,不知今夕是何年,王上是何人。

可没人生下来就是愚昧的。

臣以为,不妨花个三五年,夯实基础,在行变法。

温水煮青蛙,将这些条例,慢慢落实。

等世家大族反应过来,刀子也已经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微臣拙见,让陛下见笑了!“

赵恺拱了拱手,随即不在说话。

陆源看了一眼其他人,“尔等以为如何?”

曹文虎叹服道:“赵侍郎见解独到,鞭辟入里,此法可行。”

薛仁也忍不住多看了赵恺几眼,心想,还好薛家早就入局,要是死扛着,怎么死都不知道。

“敢问陛下,是要灭世家,还是要灭宗族?”王举拱手问道。

“灭世家,不灭宗族。”陆源道:“是个人就有出处,灭族岂不是灭自己?”

宗族是灭不掉的,陆源没有傻到说出灭宗族这样的话。

王举松了口气,灭世家就罢了,灭宗族,大秦等于自掘坟墓。

“陛下圣明!”王举拍了一记马屁,“微臣也觉得赵侍郎言之有理!”

一场危机消弭无形。

曹文虎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真怕陛下突然来一句,灭宗族。

那大秦大好的前景,必然会毁于这一句话。

夏鸢此时也道:“陛下,吏部是否应该派遣官员去安抚民心?残忍杀害这些官员的暴民,难道就此放过?

他们仗着法不责众,便可随意滥杀无辜,这可不行。

若是如此,造反难道也是法不责众吗?“

他们杀的不是普通人,是村官,哪怕只是芝麻官,可他们代表的也是朝廷。

众人都纷纷看向陆源。

陆源又问道:“尔等有什么好办法?”

要是当皇帝什么都让他来想办法,那养这些人做什么?

赵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可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他今天已经足够抢眼,在场尚书,各路军官,哪个不比他级别高?

抢走他们的风头,不是为官之道。

当然,他只是想投桃报李,报答陆源数次救命之恩。

也并不在意,被人攻讦。

只要简在帝心,没人动的了他。

此时王举又道:“刑赏不举,法令无威。

乱民不除,国无宁日。

臣拟对犯罪乱民按律处置,无计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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