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恐怖阴暗的颜色，然而此刻在丞相的眼里，它却并不可恶，反而觉得有些亲切。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很不错，就是那个问题，他始终没有问出口。
“你为什么，只对他一个人笑了呢？倘若当初我不跟自己闹别扭。咳咳……”
……
“咳，倘若当初我不是跟自己闹别扭，你是不是也能真心实意地喊我一声哥哥，抬头对我露出比阳光还要明媚的微笑……”
……
“我……”
……
丞相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在哪个画面里，他一直做的梦变成了现实。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有一位丞相在阴暗的牢房里结束了他不算漫长的一生。
柳沛策马回到府中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他回了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窗外的月亮趁人不备又调皮地移动了好几次位置，像一个初入红尘的姑娘，害羞，却又浪漫张扬。
柳沛眉头紧锁，脑子里一直不断重复着几个词。
兵法，师父，丞相……或者说，哥哥。
她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弟弟。
今夜他说这一番话，又是为何。
不过丞相之言，倒是让他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当年自己在丞相府被认作天煞孤星，从一出生开始人人都当他是不祥之人。这一点，柳沛从小时候被下人推到井里差点死去而那个下人并没有得到惩罚，反而自己迎来了母亲一记嫌弃而怨恨的目光，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终究得不到温暖。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的小哥哥一直在角落里偷偷观望自己，却又一直不上前来，这位哥哥想做什么呢？
柳沛时常这么想，但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旁人异样阳光的他对于这件事丝毫没有在意，每每冷眼相待不以为然。果然，时间一长那小哥哥便没有再来了。
听府中的下人说，他是嫡长子，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
看他衣着华丽，细皮嫩肉，应当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吧。
柳沛想。
不来了也好，跟自己接触多了会被影响而耽美的。
但是后来柳沛感觉自己可能想得太少，因为他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一直偷偷望着自己，而且很他那个哥哥脱不了干系。
然而他来不及仔细调查，府中突然来了一位高人，那高人跟他很是投缘，主动要求将他收入门下，纳为弟子。
他向来崇敬江湖大侠，自然同意得很爽快。
师父是个温柔的人。
他从小生在柳家，体会到的都是人情冷淡，人生百态，他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便已经全部体味了个遍。
而师父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便让他如同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迟迟不肯放开。
时日一长，心防也打开。唯有对自己的师父，他才能没有顾忌，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露出自己最真的笑容。因为，师父不会骂他打他，更不会嫌弃他。
师父，是他早年的生命里唯一也是最难能可贵的温暖。
所以他格外珍惜。
所以后来才会为了师父听从柳老夫人的安排，毅然选择从军上战场。铁血男儿，当奋勇杀敌，醉卧沙场，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这一身武艺，总要有用武之地，这是师父希望的。他希望的，他便去做。
今夜丞相一席话，让他安心不少，同时内心也涌出不少疑问。
如若丞相说的都是真的，他想，自己儿时生命里的温暖，恐怕已经不止一个了。
挺好的。
柳沛缓缓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安心而满足的微笑。
可不知为何，心底某个位置突然狠狠地揪着疼了一下。那么明显，痛感真实，让他整个人都猛烈颤抖了一下。
柳沛睁开眼睛，他看着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乌云遮挡住了吧？
明日恐怕是要下雨了。
柳沛这么想着，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一般，外头竟然真的下起了雨。一阵一阵的哗啦啦声，没有征兆，没有缓冲，倾盆雨下，声音很大。
丞相皱着眉头，这一夜，他再也没有睡着。
清晨，将军府。
“这雨下得可真大，院子里的花都落了一地，很漂亮呢。小姐，你快出来看！”夏瓷打开门窗，看了一眼院子里满地的落花，眼前一亮，扭头便开始用大嗓门呼唤柳浅染。
“夏瓷你可小点声吧，你看鸟儿都被你吓跑了。”柳浅染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头出来。
“哪有，小姐你欺负人。”夏瓷委屈巴巴地皱着眉头，冲自家小姐眨眼睛扮可怜。
柳浅染视若无睹，继续打了一个哈欠：“你没听到这些可爱的鸟儿一直在说，不要听，不想听吗？”
“有吗？”夏瓷竟然真的抬头去仔细听。
“噗嗤！”柳浅染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好啊，小姐你竟然戏弄我。”夏瓷不满地噘着嘴，片刻之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抬头看着柳浅染，盯着她眼角浓重的黑眼圈，道，“不过小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听墙角。”
柳浅染在心里默默回复了一句。
“你去把院子里的花瓣打扫一下吧，看着碍眼。”
“碍眼？”夏瓷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整个人立即炸了，不解地反驳，“哪里碍眼了，明明这么漂亮。小姐，你就让它们待着好不好？”
“等过两天被你踩烂在脚底下变成一团丑丑的泥巴花？”柳浅染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夏瓷，眼神微妙，“夏瓷，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画本子了。你以为真的可以落花满地邂逅一位翩翩公子，你……”
“快去打扫。”
“是是是，奴婢马上去。”夏瓷拿起三把，上前正要扫去满地花瓣，没想到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抬头一看，真的有一个人影落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身影霸道流畅，英姿飒爽，十分迷人。
不过，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的人很明显不是翩翩佳公子。
因为，那是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