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丞相已经闭上眼睛的脸，柳老夫人愣了一愣，一时间也忘了继续替自己儿子辩驳，只呆呆地站在那凉亭之中，望着丞相，一脸恍惚。
直到半晌后传来了侍卫的声音：“陛下，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大火全灭，丞相府无甚要紧财物损失，全部人员平安。”
离落面色一喜，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手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留下两个人，帮着丞相府的家丁收拾一下这院子。时辰不早了，小纪子，起驾回宫。”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您的安危牵系着江山百姓，今夜来的都是陛下的贴身侍卫，还是让他们都护送陛下回宫吧。收拾残局，有丞相府的家丁就够了。”
丞相似乎已经回神了，听到离落这么说，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抬头道。
离落微微眯了眯眼睛，缄默片刻，也没再提这茬了。而是转身看了宫玄夜一眼，和声询问道：“夜王可要随朕一道回去？”
宫玄夜拱了拱手，正色道：“陛下说笑了，夜王府跟皇宫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况且陛下此次出宫也带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护卫，臣就不陪同陛下一道了。”
“那朕便不勉强你了”，离落浅浅一笑，随即看了看宫玄夜身旁的桑月，叮嘱道，“保护好你家主人。”
桑月面无表情，只是朝离落象征性地抱了抱拳，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离落摆驾回宫，一行人本想要送到大门口，被他一口回绝了。
原本想借着兵书一事反咬将军府一口，结果却给儿子换来了这样的处罚，柳老夫人受不了这打击，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祖母，祖母！”
丫鬟家丁顿时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冲上来就扶住了她。
“快将老夫人扶回房间，速速请大夫来看！”
刚刚被处罚的丞相让人送走了母亲，看着院子里的宫玄夜和柳浅染几人，此时也没有了“送客”的心思，只是盯着柳沛的时候那眼神里始终带着几分怨恨，就好像这人欠了他天大的债一般。
柳沛只是装作看不见，毕竟铁了心不想跟丞相府再沾染上任何关系了。只有柳浅染替自家父亲抱不平，两只眼睛一直瞪着丞相，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丞相突然起身，来到柳沛的跟前，便顿住了步伐。接着，竟然露出了极其诡异的一个微笑。
柳浅染下意识就上前想要护在父亲身边，被后者拦了下来：“丫头，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你别再插手了。”
看着自家父亲眼睛里的决绝，柳浅染纵然心中再有千种不甘万种担忧，也只能狠狠剜丞相一眼之后，往后退去。
丞相却是打量了柳浅染一眼，忽的“啧”了一声，看着柳沛，一脸嘲讽：“柳沛啊柳沛，我的好弟弟，你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呢。”
柳沛没理他。
“身为臣子，你官场得意，颇受皇帝信任。身为一个父亲，你拥有一双孝顺的儿女，可以时常承欢膝下，安享晚年。只是”，丞相顿了顿，故意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身为一个大将军，你恐怕永远不会知道我这半本兵书究竟源自何处吧。哈哈哈！”
柳沛本来不想再跟丞相有任何瓜葛，此时听他这么说，眉目立即一紧。抬眸望着眼前状若癫狂之人，不禁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本兵书究竟有何玄机？”
柳沛说着四处找了一下，这才发现那半本兵书已经被皇帝带走了。想来也对，兵书这种东西，可以铸就一代战神，却也可以毁了一方名将。身为一个帝王，要时时刻刻为江山，为子民谋福祉，决然不会允许任何差错的发生。
即便他顶着一个定国大将军的头衔，恐怕离落也是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独自翻阅这本兵书的。
不管文臣还是武将，这对于君王来说都是一个禁忌。
丞相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又狠狠笑了一阵：“柳沛，别痴心妄想了，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它的。这也注定了，你一辈子也无法得知，那兵书到底是什么？”
柳沛深深地皱起眉头，面色复杂且凝重，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他的心底总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简单。丞相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睛里的恨意太过于明显。
“哈哈哈，如果你求求我，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丞相看他这副样子，不禁心情大好，仰头又放肆笑了几声。
柳沛一双眸子里面浸染的情绪越来越丰富，盯着丞相的脸，那里头的温度却是一点一点降了下来。
“丞相，除去其他不讲，你我好歹同朝为官，而你身为一国丞相，受圣上赏识至此，更应当不辜负陛下才是。君臣之道，想必你这当年的状元比我这一介武夫明白多了。”
柳沛见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也没打算继续追问，是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替圣上守好这江山。
丞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狠绝的味道，眼睛红通通的，开口自然就拔高了声调：“柳沛，你不必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是定国大将军，战功赫赫，而我丞相在朝中的功劳也不比你少。所以，你别得意，孰高孰低，我一定会让你看到。”
柳沛微微一怔，盯着丞相的脸，不禁陷入了沉思。
从前的他怎么没有发现，原来这丞相一直以来都是在跟自己暗暗较劲儿吗？本来就是分列于文武两臣之首，各司其职，又是哪里来的可比性。
“丞相，你……”
“不必多言，我现在是一介戴罪之身，不方便多留于此，几位慢走，恕不远送。”说罢，便转身朝自己屋子那头的方向而去。
柳沛望着他的背影很久，心中一直被他方才的话困扰着。
且不说那本兵书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如今兵书被圣上带走，他也无处可看。倒是这丞相的话，字里行间里总感觉流露出很多东西，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