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盏哭完,脑袋从浮络的肩膀上挪开,浮络别过头不去看他,害怕自己忍不住揍人。
马车已经停了,车夫听见里边渐渐没了声音,便道:“少爷,到家了。”
阡盏被他的话拉回现实,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他脸上发烫,深觉自己没脸见人。
兴许是哭完之后心情好了许多,阡盏对傅离兮等人的排斥感少了许多,他眼神躲闪地看了傅离兮一眼,说道:“如果你们在我家住下,会倒大霉的……”
这句话蕴含着警告的意味,独翎听了他的话,当即张牙舞爪道:“你说倒大霉?你敢咒我们……”
风淮绝连忙拉住独翎,独翎气鼓鼓地瞪着阡盏,阡盏又说:“不怕死的话你就来我家住吧,你是妖,或许不会死。”
系统道:【什么死不死的,别听他瞎说。】
傅离兮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仿佛自己继续跟着他,或许真的会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但愿是错觉吧。
而且,不管会不会出事,她都不能抛下阡盏不管。
一行人下了马车,只见阡府里挂着丧幡,一条条白布在微风下晃动着,车夫们陆续从马车里捧出一个个坛子。
风淮绝问:“这些是……”
阡盏淡淡道:“我的亲人。”
一个马车里最少有两个坛子,最终捧到灵堂里的足足有十六个坛子。
除了在最前面驾着马车的车夫留下以后,其余车夫陆续赶着马车离开。
“少爷,我……”最后一个车夫在阡盏面前吞吞吐吐。
阡盏明白他的意思,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钱袋子递给他:“这一路辛苦你了。拿去安家吧,别再回来了。”
转眼间,一个下人都不剩了。
偌大的阡府里,唯有风淮绝等人面面相觑,独翎问道:“别告诉我这府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阡盏说:“现在不是还有你们吗?”
大概是感觉独翎的表情有趣,他笑着说:“别的人争先恐后离开阡府,你们却要主动进来,我也不难为你们了,你们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他的黑色瞳孔悲悯忧郁,独翎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噤声,尽管阡盏只是个普通人,独翎却莫名畏惧他的眼神,她转头看向府离兮,弱弱道:“大王……”
独觉身为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妖,竟然感觉阡府吓人。
青云国讲求入土为安,可阡盏这儿……没有棺材,只有骨灰坛子,而且坛子的数量还不少,难道他家死的只剩下他一个?
“翎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风淮绝伸手揽住独翎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
谁料独翎很不给面子地躲开,哼了一声,直白道:“你给不了我安全感,唯有跟大王在一起我才不会怕。”
风淮绝:“……”
傅离兮摆手道:“好了,正巧这府里也差不多空了,那我们就到客房里住下吧,至于住宿的费用……”
“银子就免了,”阡盏无所谓道,大概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又或许是因为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阡盏一脸平静道:“你们想在阡家住多久都可以,但是这几天我要在灵堂守灵,你们不能来捣乱。”
“好。”几人点头。
浮络在确认傅离兮要在这里住下不会跑以后,当即出去找了个客栈,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没有银子,但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紫瞳,客栈掌柜点头哈腰地把他送走,浮络作为大魔头一个,自然不可能留下报酬,可是临走前突然想起傅离兮以前教过洛伏羽的话……他的脚步迟疑了片刻,然后转身拍了拍客栈掌柜的肩膀,暗中打入一道灵力进去,这才转身离去。
等到紫瞳的蛊惑效果散去,掌柜的站在原地,疑惑道:“先前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记得自己曾接待过一位特殊的客人,更不会知道客人临别前的馈赠会让他余生无疾。
……
凡人是要吃饭的,风淮绝养尊处优不会做饭,可他又没带银子出门,正思考该如何填饱肚子,独翎就给他把饭送来了:“你饿不饿?喏,我做的。”
“翎儿还会做饭?”风淮绝眼睛一亮,看独翎从食盒中端出一盘盘素菜,最后呈上一碗青菜白米粥。
“大王说了,你们人不吃东西会饿,”独翎道:“阡府死了人,没有大鱼大肉招待你,你这段时间就吃素吧。”
说着,她端起食盒要走,风淮绝叫住她,问她要去哪儿。
“我去给阡盏送碗粥……”独翎答道:“大王说伤心的人可能会没胃口,不过多少还是要吃点的。”
风淮绝听她句句不离“大王”这两个字,感觉自己酸的要冒泡:“她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独翎不假思索地点头:“是呀。”
风淮绝捂着心口,做出个伤心的表情来,独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类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他能跟大王相比。
她转身走出房间,风淮绝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追出去问了一句:“你家大王吃的什么?”
“大王不吃。”独翎头也没回。
得到这个答案,风淮绝心满意足,感觉傅离兮没他幸福,他吃到了独翎亲手做的饭。
……
瑶河再次来到了人间。
他之前去妖界取了样东西,回来后再次穿越人间与妖界之间的结界,感觉到结界的力量有所减弱,他皱起眉头:“屏障也快消散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瑶河辨认了下方向,迅速朝着青云国赶去。
……
终寒枝从鹿秋国一路跋山涉水,为的就是找到瑶河,这一路上她吃了不少苦头,最糟糕的是她的侍卫们认为路途遥远,公主殿下又不太好伺候,其中一个侍卫叛变,用药迷晕了众侍卫,然后一路把终寒枝带到了个小村庄。
终寒枝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着躺在榻上,一名侍卫正在不远处烧水煮饭。
她挣扎了几下,非但没解开绳子,反倒感觉自己的皮肤被磨破了皮,她皱眉道:“你干什么!还不给本公主把绳子解开。”
侍卫转过头,唇角轻微上扬,笑道:“听闻公主殿下喜欢美人,这次随行的侍卫各个都长得不错,公主还夸赞过我是当中最俊的……不如公主殿下跟我在一起如何?”
他慢吞吞地走进终寒枝,还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
终寒枝满脸厌恶的躲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侍卫淡笑了声:“公主殿下为了一个男人当真是不要命,愿意跑这么大老远去找人,仅因为殿下您一人任性,害得我们全都背井离乡,殿下就不觉得愧疚?”
终寒枝自知理亏,没有答话,只挣扎着说:“你放开我!”
“奉劝公主一句,还是别反抗了。”侍卫悠悠道:“我跟别的侍卫不一样,他们都有亲人在鹿秋国,所以不敢对你不敬,可我从小无亲无故,是被皇室培养长大的,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就算永远不回鹿秋国也没事,反正那里没有我在意的人。”
终寒枝愤怒道:“你是被父皇培养出来的影卫?那你还对我下手,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呵,这次出来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你觉得被培养成影卫是一种恩赐?他们傻傻的把守护皇室当作自己的使命,我可没有!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而且,我早就从你父皇哪儿找到了解药,能够解除我体内的毒素,我一直在找机会逃走,真感谢公主殿下给我这个离开皇宫的机会……”
“哦对了,前几天山贼拦路,我最好的兄弟死在了哪儿,可我连收尸都没法替他收,只能掩护你逃走……”他唇角的笑容渐渐冷了:“我那个兄弟的身份跟我一样,若是有他在,兴许我还不敢对你下手,但他死了,如今山高皇帝远,这里又不是鹿秋国,就算你是公主,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你要干什么!”终寒枝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如今大难临头,不禁悲从中来。
现在天色还早,侍卫一点也不急,他先把烧熟的饭菜端到桌子上,说道:“不管你同不同意,今晚我们成亲,属下很荣幸能娶到公主殿下这样的女子。”
……
瑶河路过村庄上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上空停留了一会儿。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终寒枝遇险,只是想起此地距离鹿秋国甚远,她一个女儿家跑这里做什么?
瑶河颦眉,心中疑惑,循着气息一路找到了位于村子坟地旁的一间茅草屋——村子里鲜少有人愿意住在这种地方,因此没人能够听到终寒枝的呼救声,且终寒枝已经被破布堵住了嘴巴。
瑶河踹开了房门。
终寒枝被人绑着躺在榻上,而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正在吃饭。
没了房门的遮挡,微风和光亮随着瑶河一起进来,瑶河黑发黑瞳,眸色寂寂如万古不化的冰川,侍卫抬头,看到瑶河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直觉告诉他,瑶河不好惹。
终寒枝抬眸,看到瑶河进来的场景,只觉得这样的画面美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