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秋已经有好长的日子了,眼看着九九重阳节就要到了。本来,苏棠跟玄沣是在青湘门祭拜的,但想着重阳节要陪太后登高,便赶紧动身,回雪雁城了!
回雪雁城的路上,苏棠虽身为一国公主,却一点没有公主该有的矜持,频频掀开马车的帘子伸出好奇的脖子一脸兴奋,指着路边叫卖的馅饼儿胭脂一个劲儿叫唤,非说怀念当初做青湘门弟子的安逸日子,眼泪汪汪地扒拉着玄沣的袖子,玄沣拂了拂苏棠额前垂下来的一缕秀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棠棠,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是胡闹惯了啊。”
苏棠把脑袋搁在师兄肩头,一脸俏皮:“沣师兄此言差矣,你在的时候我照样胡闹。”
玄沣揺了揺头,宠溺地微笑,正欲将娇俏美人儿揽入怀中,却听闻前方传来一阵嘶鸣,一根银针破窗而入,堪堪擦过苏棠的长发,扎进苏棠脑袋旁边的木头里,苏棠一个激灵,蹭蹭蹭地钻进玄沣的怀里,口中还是一贯的伶俐:“哪个大胆狂徒?居然敢暗算本公主!”玄沣眯了眯眼,一双眸子暗了下来。
随行的人本就带得不多,刺客的身手却还了得,在捅死了那些武功相对较差的刺客后,玄沣提着剑追着一名刺客在树林里打得不可开交,他小心地避开刺客甩出的银针,刺客身着一身夜行衣在茂密的树林里上蹿下跳,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一不小心手臂被刺客的刀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捂着冒血的伤口追了一路,不曾想这刺客还有同伙,一阵烟雾弹过后,彻底迷失了刺客的踪迹。
太后寝宫内,身着雍容本该一脸慈祥的太后此刻却难掩胸中怒气,听完苏棠和驸马的遭遇,心中升起一股难捱的怨气,奇怪的图腾,暗卫,太后想起了当年熙儿因难产而去世的事,又是杨太妃!这个女人,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
这厢,林墨玉刚行过午膳,在后花园中修剪花草的时候,刑贵妃踩着优雅的步伐蹁蹁而至。二人行过礼后,小亭子里的石桌上,刑贵妃拉过林墨玉的手,满面愁容:“子沇,子泠和驸马遇刺受伤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林墨玉点头,应道:“昨日去妹妹那里瞧了瞧,幸而妹妹安然无恙。倒是驸马,受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请了太医看看,敷了药也无大碍。”
“杨太妃,行刺之人身上有奇怪的图腾。”
林墨玉抬头撞上刑贵妃的目光,一双眼睛里波澜不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杨太妃果然不会放过我们。”
刑贵妃一双玉手手指轻轻摩挲茶杯的边缘:“太后此番是动了怒,她老人家要我不管用什么样的法子,都必须让杨太妃受到应有的惩罚。子沇啊,你可得帮我,杨太妃此人诡计多端,我一人怕是应付不来。”
林墨玉长叹了口气:“这件事,可大也可小。只是,若想要真的凭借这个扳倒杨太妃,并非易事。杨太妃身上,包括裕王和陈王的身上都没有那个图腾,想凭此指认我们还是少了一个铁证!而且,子泠和玄沣现在还昏迷不醒,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是个未知数,这件事啊,还是先不要外传吧!”
这时,锦云走了进来,说道:“娘娘,长公主,大皇子和太子来了。”
话音刚落,苏令辉和苏司宇就走了进来。十六岁的苏令辉已经成大大人模样,身形高挑,凤目剑眉。十三岁的苏司宇却还是个孩子模样,身高也只有苏令辉的头那么高,眼睛也大大的,圆圆的,可爱极了。小七因为外公顾瑞寿辰的原因,便暂时离开了皇宫。
“母妃,我和司宇刚刚去看了子泠姑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姑姑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啊?”
苏司宇也担心的问道:“是啊,邢母妃,为什么会有人想害子泠姑姑啊?”
邢贵妃看着这两个孩子,心想着也瞒不过去,便干脆就说了:“司宇、令辉,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其实总是有那么些坏人的!他们满肚子坏水儿,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顾他人!”
苏令辉一向聪明,忍不住问道:“母妃,这一次伤害子泠姑姑的人,是不是跟那次伤害司宇的,是同一个人啊?母妃,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啊?为什么子沇姑姑也突然进宫了啊?”
苏司宇看着林墨玉,问道:“子沇姑姑,晟儿现在怎么样了啊?”
林墨玉看着苏司宇一副孩子模样,说话却像个小大人,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司宇啊,你就放心吧,晟儿可听话了!对了,上一次,姑姑听你们背了《大学》,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先生可有教你们新的东西了?赶紧的,背给姑姑听听!”
苏令辉点了点头:“姑姑,前不久,先生刚刚教了我们《中庸》!”
苏司宇显得特别的兴奋,迫不及待的就背了出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苏令辉接着背道:“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邢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竟然要背这么深奥的东西!本宫像这么大的时候,《女则》都还背不全呢!令辉啊,母妃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的子沇姑姑商量,你跟司宇先去院子里面玩儿会儿吧!”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说着,苏令辉便带着苏司宇去了院子里。
等两个孩子走了之后,邢贵妃接着说道:“依本宫看来,裕王不屑于做这样的事,幕后真凶,应该就是云馨兰!这云馨兰,本宫见过,当真是不简单!虽说是个江湖女子出身,但身上的谈吐与气质,绝对不会输给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这一次,太后是铁了心的要查出真相,找到证据,一举废除杨太妃,为陈充仪报仇。那杨太妃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样的出身,还能成为先皇的贵妃,实在是不简单!锦云啊,你找人,给本宫秘密盯着杨太妃的寝宫!”
“是,奴婢知道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啊,就算邢贵妃与林墨玉再怎么封锁消息,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
杨太妃在寿恒殿里面,着急的不得了,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出事了倒不要紧,只是那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啊?苏子洋一直置身事外,苏子沄倒不会做些什么,可是苏子渲不一样啊!杨太妃的心机本就深沉,这些年,自己儿子做的事,她其实都知道!她之所以不阻止,也是觉得,当年先皇太不公平!明明两个孩子的能力都差不多,甚至可以说她的儿子苏子渲的能力远在皇后的儿子苏子沄之上,可就因为苏子沄是嫡长子,就直接被封为了太子,直接让苏子渲跌入了万丈深渊!
就在杨太妃束手无策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仔细一看,这人正是云馨兰。杨太妃一脸的不耐烦,质问道:“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居然敢进宫来找本宫?云馨兰,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本宫警告你,你活腻歪了,你想死,本宫不拦着你,可你别把我儿子给拉下水了!”
“母妃,兰儿这次进宫,可是来帮母妃的啊!昭月公主莫名其妙就遭了歹人袭击,至今昏迷不醒,太后已经急得不得了了,直接下令,务必抓到凶手,严惩不贷!而且,兰儿还听说,这思恩公主也着急忙慌的进了宫,兰儿猜想,恐怕不是为了昭月公主受伤一事,而是为了二十六年前的那件陈年往事了吧!”
杨太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脸惨白,毫无血色:“怎么,云馨兰,你是想用那件事情来威胁本宫吗?”
“母妃,您瞧您,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啊!兰儿是王爷的王妃,跟母妃您,自然也就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这都说,唇亡齿寒,兰儿哪会想着害母妃您啊!母妃,这太后跟陈充仪的关系非比一般,就像那贵妃和身边的大宫女锦云一样!兰儿相信,很快,她们就会查过来,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那你倒是说说,本宫应该怎么办?”
“母妃,这千林王朝崇尚佛教,佛祖曾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母妃啊,依儿媳之见,母妃就说要去靖国寺为昭月公主祈福,请求佛祖保佑昭月公主能够尽快醒过来!兰儿想啊,这看在佛祖的面子上,太后也不敢动母妃您!”
“那之后呢?本宫总不可能一辈子就待在靖国寺里面不出来了吧?!”
“之后?母妃放心,只要王爷的计划成功了,母妃您,就真的要成为母后了……”云馨兰看着杨太妃,突然露出了鬼魅的笑容。
林墨玉急匆匆的跑进了清思宫,彼时,邢贵妃才刚刚洗漱完。看着林墨玉这番着急的模样,赶紧问道:“怎么了,子沇?可是又发生什么变故了?”
“皇嫂,杨太妃突然去跟皇兄说,想要去靖国寺为子泠祈福,现在都已经出朝阳门了!”
“你说什么?!”
锦云看着邢贵妃和林墨玉,一脸心虚。
或许是在身边呆了太久,邢贵妃一眼就看出来了锦云不对劲儿,赶紧问道:“锦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娘娘,奴婢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娘娘,这些日子,你为了调查那些陈年往事,每天都累的不得了,连陪着大皇子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锦云实在是心痛!再说了,奴婢就不明白了,都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太后为什么就是一直追着不放呢?就算调查,这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啊!”
“你这丫头!”邢贵妃一脸无奈,想要教训,可又舍不得,“陈充仪当年跟太后关系匪浅,就像我一般,明面上是皇后跟婢女,可实际上却是最亲近的姐妹!当年,陈充仪走的不明不白,说是难产,可先皇又何必把子泠送出宫去呢?锦云,太后想要调查这件事,无非就是想让陈充仪安心!这幕后的凶手一天不查出来,这皇宫,一天就得不到安宁!这一次受伤的是子泠,下一次可能就变成子沐或者是嘉树!你明白吗?”
“可是,娘娘……”
“本宫累点儿没关系!没办法陪着令辉吃饭也没关系!但这件事,绝对不能一拖再拖,没完没了!锦云啊,若是再拖下去,那真凶,可就真的要逍遥法外了!”
锦云一脸的难过:“娘娘,可是现在,杨太妃已经出宫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林墨玉说道:“就算杨太妃去了靖国寺,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在靖国寺待上一辈子的!只要裕王的计谋无法得逞,她就一定会有出来的一天!只要她出来,就一定要让她为当年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邢贵妃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窗外,阳光很是强烈,跟雪雁城以往的九月没什么不同,只是,她担心,这过不了多久,千林王朝就有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吧!但愿,皇上能够平安挺过去!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只是她也不知道,这两兄弟,到底谁是得道者,谁是失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