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文学 > 其他小说 > 刘新新陈文 > 第19章 在母亲的坟头吹口弦
新新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地离开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正往家走着,忽然在路上看见王老师带着王小丽过来了,镇上马路的路灯昏晕地打她的脸上,整张脸肿得老高,蓬头垢面的,她也看见了新新,一下扑了过来。

王老师去拉她,挣脱老师的手,疯一般的冲过来要抓新新,“小私儿,哪个喊你去告的,我愿意,我愿意!”

“王小丽,你……我是在帮你……”新新无助地呐喊着。

“谁要你帮我,谁要你帮我,我愿意……你个小私儿,小私儿……”王小丽极度怨恨的眼神盯着他,喷着火。

新新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帮她为什么她会是如此态度。

“王小丽,你给我冷静,谁告你了,你不要听刘新新乱说,现在只是带你去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什么事情不是刘新新说什么就是什么嘛,你家长还要过来,你还要读书,你可不要不打自招,胡言乱语哦,你不要名声,我们学校还要……”王老师吼着她。

王小丽终于安静了,这下,新新却不安静了。

“王老师,您说我乱说?我真的亲眼亲见,亲耳听见,好,你和派出所那些人一样,不相信我,可是,王小……丽,她……她……”

“她……什么她,你惹的事还不少吗,学校都要被你搅乱了,你再胡说,我开除你!”王老师又怒吼着他。

“不……我……”新新挣扎着,他还想在自己的班主任面前辩解什么,事情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他突然想起香港再过几年,到97年就要回归了!台湾也不远了吧,台湾和祖国有一个92共识认可大家都是中国人,但背后小动作不断,还想加入联合国啥的,自己学校的张校长就经常很愤恨地批判台湾,但总归台湾也要回归的,新新相信,就像香港。台归后,他想他也会有机会去香港,台湾,然后再买一个录音笔,一个摄像机,他想,他就卖血也要把这个设备买回来,如果能当场把王小丽的事情给录下来,拍下来,派出所的人,王老师他们就不敢说自己乱说了。

“你不什么不,你赶紧离开!”王老师看见他呆呆在挡在他们面前,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扯开他。

“王老师,我要和你们去派出所,我要和王小丽当面对证!”

“还还不快滚,你还想证明什么?你以为这事是叫你们证明一道几何题那么简单吗?老师叫你走你就赶紧走!”

“不……”新新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就是不想回家,真的,他还想证明什么,起码证明自己没有错,因为似乎所有人的都把错加在了他的头上。

“哟,刘新新,没发现,你还挺有血性呢!真的想证明什么呢!你要有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血性,我看你到适合去踢足球,就凭这劲,他帮助咱中国足球去冲出亚洲呀!”王老师被他缠着,心烦了,不由讥笑起了他。

“我……足……球?”新新被弄得头晕脑胀,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只是觉得他向往阳光,相信国家在进步,总有一天会赶上香港台湾过上好日子,就不能对王小丽的事情漠然,总得要公平公正,起码他没有乱说过什么,可是事情的演变成为个样子,这种情况,比起事件本身,更触目惊心。

他甚至奇怪,王小丽为什么没有耻辱感,反而变本加厉地反过给他伤害,张校长和王老师都成为要制止他说清楚这事件的帮凶。

可是如果有了录音笔有了摄像机还他刘新新一个清白,那才是正途,才是光明,那是必须的。可是,此时此刻,新新只能忍着心里沉默流眼泪,只剩下这一份固执地挡着王老师和王小丽。

“弟弟……弟弟……”姐姐家花在寻找他,从寨里走了老大远跑着,到处寻找他,不停地喊着:“弟弟,弟弟……”

新新看见姐姐,心里的一股气松懈下来,所以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解,所有的难受一下子像一股气般涌上心上,他流出眼泪,就哗哗哗地淌个不停,眼晴也开始变得像王小丽那般浮肿。

“赶紧把你弟弟带走,这几天,不准他回学校上课,你把他管好!”王老师拉着王小丽,告诫着家花,快速朝前走去。

家花拉着新新,紧张地望着他。新新便把今天放学后看见王小丽的事和接下来的事大概说给姐姐听。家花听得眼晴瞪得大大的,一下子无比的担心着弟弟,心疼的喊:“弟弟,你想过结果吗?你想到那些人知道你去告发的后果吗……”

新新有些发愣,“什么结果?王小丽恨我,王老师不准我去学校上课!”

“不,弟弟,不止这些,我是怕镇上那些混混,他们会饶过你吗?我……”

“姐,我不怕!”家花一言不发,哭泣着,拉着弟弟的,发着抖,但紧紧地拉着弟弟的手。

家花只能紧紧地拉着新新的手,想给他力量,可是他的脚步却不听使唤,不是朝家里走去,而是山间的密林走去。

“弟弟,你要去哪儿?”

“我要要看妈妈,去看爷爷奶奶……”

“天都黑尽了,姐明天陪你去吧,今天我们先回家了!”

“姐,你先回家吧,我独自去,我想给妈妈说说话!”

“说什么呢……唉!”家花只能无奈地跟着了新新的步伐。

山间密林处,黑漆漆的山间,高陡不平,荆棘遍地,刺进了皮肤他不觉得疼,夜间频繁盛活动的爬树的小动物,地面跳跃的昆虫,钻洞出洞的小蛇也被他搅得扑扑哧哧地贴着地面的树林、草丛、地洞四处钻窜……

“弟弟……弟弟!”家花在背后都撵不上他,在背后气端吁吁地叫唤着他。

新新不明白,他到底错在哪里,他其实只是想做一件好事,做一个好人,帮助一个女同学,可是结果,他不明白,更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只有血液里的力量支撑着像一个火球,直冲进这密林丛里,一直来到自己亲人都埋在一堆的坟头,然后一下子瘫倒在母亲的坟头前。

“弟弟,有些事,你不要去争,我们要认命!认命呀!”家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流着泪,要把他扶起来。

“不,姐姐,我不认命!我不相信我错了!”

“如果当初妈妈认命,不去城里找父亲,我们家就不会是这样了!我觉得还是认命好!”家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幽幽地说。

山间密林里有月亮洒下的光辉透过斑驳的树叶,阴暗不明地打在家花的脸上,抖动着颤抖着,像极了新新此时扑通扑通能感受到的心跳。

“不,如果妈妈不认命,不认为我们这个家要有爸才能支撑,他就不会去城里找那个男人,我们一家人再辛苦,也还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可是,现实已经这样,我们要认命,我们要认命的,有些事不该我们管,我们不要去管,我们这个家管不起,我们家,担不起呀,你明白了,姐姐真的……真的力量很小……连……连你喜欢的那只小猫也养不起……养……”

“现实这样,姐,我们更要不认命,认命了我们岂不要像妈妈这样,妈,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我不要像你一样认命,去找那个男人,我不认命,我没有错,我真的没有错!”

家花感慨地流着泪,她不知道如何说服新新,她说说服不了新新,就像新新也说服不了她,两姐弟最初的人生论就在母亲的坟头清晰对立了起来。

新新伸出手去摸自己胸中的荷包,空空如也,去镇上读书,他平时随身带的口弦不在身上。

姐姐掏了出来,递给他,就是母亲传给他们的那支口弦,依然尖锐的矛头,没有气孔,一个单簧片。新新在母亲的坟头吹奏起来,声音低闷细柔,吱吱呀呀,单一而枯燥,他以前吹着,只是吹着,模仿着母亲吹出来的声音。城里的蓝叔叔说这口弦声怎么听了让人断心呢?他没有懂,此时,他懂了,人世间的悲痛,他就像领悟了一些,残酷、悲苦还有无助,就只能凭着这听起来还是微弱断断续续的口弦声……

“弟弟,你吹得就像妈妈一样好了,妈妈在坟里肯定能听见的,不过旁边的爷爷妈妈可不喜欢听,我们走吧!”

“走吧!”新新也站了起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没事,家里有姐呢!一切有姐给你顶着,没事的!”

家花把新新扶了扶,弟弟也扶着她,两姐弟就这样依偎着,开始慢慢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疲惫不堪的新新终于睡下去,一倒下去,就睡得浑然不觉。

家花却睡不着,她从弟弟的怀里掏出那支口弦。

口弦在家里的晕黄的日光灯着竟然变得锃亮生辉,家花抚摸着她它,总觉得像是母亲在对她说话:“为了这个家,家花,你要保护好你弟弟!”

家花又仔细端详着这只口弦,看似平淡,却又那么不平淡,就像她心里的坚定下来接下来要选择的生活,认命又坚强地活下去,还得保护好弟弟。

家花把口弦也轻轻地放到嘴边,她其实没有吹,但是她的心里已经吹奏起了自己的乐曲,叮叮咚咚摇曳声,四周亮起了一片浓艳的色彩。音乐声围着斑斓绚丽,一下子使她恍如进入了彩云间,那是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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