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的冬天来得早,还不到十一月,初雪就降临了,这时,擎北马场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萧瑟儿又惊讶又喜悦地迎接萧家大哥萧承尧。
“来看你呀,每个人都叫我带东西给你,我还以为会被压死!”说著,萧承尧把两个大包袱递给她。
“喏,全都是给你的。”
“这里什么都有,还用得著带什么给我呀!”萧瑟儿随手把包袱放一边,兴匆匆地拉著大哥坐下,她有好多事想问呢。“快,告诉我,大家都好吗?四妹也要嫁了吧?还有五妹,她订亲了吗?我记得二哥也要成亲了……”
她问了一马车的问题,萧承尧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她,直到她满足了,他才开始回问她。
“你呢?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妹夫对你如何?”
“好,怎么不好,”萧瑟儿哈哈笑,意气风发得意得不得了。
“在这里除了场主之外我最大,而那家伙怕我怕得要死,我可威风了!”
“怕你?”想到那个高大威武又魄力十足的男人,萧承尧实在想像不出来那男人怕妹妹的样子,妹妹的个子还不到那男人的肩膀呢!
“他怎会怕你?”难道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但,草包又如何管理如此庞大的马场?不,多半是妹夫让她,她就以为是妹夫怕她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怕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就行了。”萧瑟儿瞄一下窗外,细雪正绵绵的飘著。
“我说大哥,挑这种时候来看我,一定还有其他事吧?”
“谁知道这里会下雪,江南还温暖得很呢!”萧承尧咕哝,“不过,确实还有另一件事……”他顿住,左右看看。
“对了,妹夫呢?”
“出关看马去了。”萧瑟儿回道。“干嘛,找他有事?”
“出关啦?”萧承尧皱眉。“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连他出关这件事都是庄绍飞告诉她的,她怎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到底有什么事啦?”
“这……”萧承尧犹豫一下。“是这样的,妹夫给了我们两匹汗血马做聘礼,但你也知道,想繁殖,最好有两匹牝马,所以爹是想说妹夫能不能再卖给我们一匹牝马……”
就这样?
啧,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不用卖,再送给你们一匹吧!”萧瑟儿很慷慨地送出大礼,她是场主夫人,送一匹马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得由我挑,最好的不能给你们,我们马场要自己留著繁殖。”
“那当然,不过……”萧承尧很高兴,但又有点担心。“你可以决定吗?”
“废话,我是场主夫人耶!”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两天后,萧承尧高高兴兴的带著一匹汗血马回江南,萧瑟儿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是场主夫人,只要向场主交代,横竖这也只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等王楠回来再告诉他就好了——前提是她要碰得上他的人。
不过才当天下午而已,萧瑟儿正打算到汗血马的马厩去报到,庄绍飞却先一步逮到她。
“大嫂,汗马厩的管理人说少了一匹马,是你骑到哪里去了吗?”
“送给我大哥啦!”
萧瑟儿话一说完,庄绍飞的脸就刷一下变成灰白色的,连向来泰山崩垮在面前也不眨一下眼的管家也惊喘著摇晃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送给我大哥啦!”萧瑟儿奇怪的来回看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管家仿彿不能呼吸似的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那模样却好像他吞下的是一颗烧得炽红冒烟的火炭。
“将军……不知道?”
“废话,他又不在!”
管家与庄绍飞异口同声发出凄惨的呻吟。
“大嫂,那本小册子,你……到底看了没有?”
“看啦!”萧瑟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也没怎么仔细看就是了。”
两人神情更是惨澹。
“绍飞,多久了?”
“超过三个月了。”
“完了,将军这回真的死定了!”
两人看看萧瑟儿,再相觑一眼,不约而同摇头深深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喂喂,到底是怎样嘛?”萧瑟儿愈来愈疑惑了,只不过送一匹马而已,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王楠送两匹,她才送一匹而已呀!
但他俩都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走远,脚步踉跄,好像病入膏肓快死了。
萧瑟儿恼火的瞪住他们的背影半晌,忽地转身回屋,冲入主寝室,开始翻箱倒柜的到处找。
那本小册子扔到哪里去了?
好半天后,终于被她找著了,她立刻坐下来翻看。
“啊,在这里……马场所有一切财产,唯有场主能决定处置方式,其他人概不能私下买卖授送……呿,我这场主夫人当假的呀!”
咕哝著再翻一页。
“好吧,犯规就犯规,我也不会不承认,嗯,刑罚是什么呢?”
她两眼专注地仔细搜索。“违者……违者……啊,这里,违者……咦?就这样?也不怎样嘛,他们干嘛那么紧张,真是!”
颇觉无聊地丢开小册子,萧瑟儿决定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照常去伺候“她的”汗血马。
可是,就从这个下午开始,马场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包括跟她最熟的兰嫂、管家和庄绍飞,每个人都是用“谋杀亲夫的女人”的目光来看她,看得她肚子里猛放鞭炮。
谋杀亲夫是吧?
好,她就谋杀给他们看,王楠一回来,她就砍得他鸡飞狗跳,就算他躲到毛坑里去,她也要追杀到底。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谋杀亲夫!再过两天,王楠回来了。
当时萧瑟儿正在清扫马厩,庄绍飞和管家一同来找她,说是王楠要见她,她马上就明白是为了送马的事,当即毫不迟疑的和他们去,想说尽快把事情解决,她好回来继续工作。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栋比谷仓更大上两、三倍的大屋子,刚踏进去,她就觉得他们实在太小题大作了,因为不但王楠在那里,马场里各工作负责人也都聚集在那里,还有两位严阵以待的大夫。
“好,我来了。”
这时候,她依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王楠的表情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十分冷峻、十分严酷,严酷得她“不敢”在这种时候拔剑追杀他。
就该是这副样子的吧!
“那匹马是你送出去的?”
“是。”
“你认罪?”
认罪?
现在是怎样,官大人审案?
她想翻白眼。“是。”
王楠下颚绷了一下。“你知道该接受什么刑罚?”
萧瑟儿的视线朝一旁飞去,屋子正中间有一座跟一般平房一样大的铁笼子,笼子里有两头犊牛般大小的豹子正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嘶吼,饥肠辘辘地已经准备好要“进食”了。
她不在意的耸耸肩。
“知道。”
王楠点点头,“好。”话落,冷不防一指点住她的穴道,使她只能出声但不能动,再转身面对马场各工作负责人。
“我是她的丈夫,有权利代替她受刑,你们同意吗?”
“……同意。”不同意也不行,这是规矩。
“我就知道!”庄绍飞呻吟著朝铁笼子对面挥挥手,顿时又是另两头豹子被放入笼子内。
“喂喂喂,”萧瑟儿不敢置信的大叫。“王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要你代我受刑,我自己就应付得了了,少看不起我好不好,我……耶耶耶,管家,你……你干嘛封住他的功力?”
管家面无表情的注视著她。“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受刑者都必须被封住功力,除了一把匕首以外,不许使用其他任何武器,大家以同等的条件去面对刑罚。”
萧瑟儿顿时傻住了,这下子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对!
原以为要面对两头豹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用不著什么武器,空手就行了,顶多两招,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解决它们了。
可没想到竟要被封住功力,那她不如自己把脑袋塞到豹子嘴巴里还干脆一点,一把匕首又有什么用,人家可是有两副比匕首更厉害的凶器,一口咬住你的手臂,随便扭一下颈子,那条手臂就不是你的了。
更别提要代替她受刑的话,面对的将是四头而不是两头豹子,王楠的武功再高强也派不上用场,他也只能用一把匕首和最原始的条件——蛮力去对战。
唯有战胜者才能生存。
“管家,请……请老实告诉我,有没有人通过这项刑罚?”萧瑟儿胆战心惊地问。
“有,一半,另一半在即将被咬死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求饶。”
“可以求饶?”萧瑟儿惊喜地松了口气。
“可以,求饶者我们会救他出来,但求饶者也会失去留在擎北马场的权利,他会被赶出马场,连同他的家眷,全都不允许再回来了。”
孟羽瞥她一眼。“将军绝不会求饶!”
萧瑟儿的目光朝王楠望去,后者甫脱下外衣内衫,露出刚劲的上半身,很明显的,他是马场里最高挑的人,虽然不像蒙古摔角选手那样魁梧壮硕,但肌肉强健又结实,全身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劲道,那坚毅无惧的勇者气魄,更让人觉得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