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都发话了,赵捕头只得继续坐下,自己提笔问:“秦家老太爷过世的时候,秦老爷在什么地方?”
“泉陵郡。”
“在泉陵郡作甚?”
“经商,产业来了一笔大单子,需要北上寻好货源。回来的途中,经过泉陵郡。”秦老爷慢慢叙述道。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老太爷死讯的?”
“就在泉陵郡的最后一夜,得知家父突然亡故,倍感突然。后即使我快马加鞭,也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
秦老爷说着,声音哽咽,如鲠在喉。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纵使顾着颜面没有真正哭出来,但他眼眶红润,几近崩溃。
刚才的人都说了,秦老太爷当时停灵停了七日。
云馥眉头紧锁,开口问:“你那时候离开秦府多长时日,离开之前,可还记得有没有什么异样?”
秦老爷凝神思索了片刻:“那时候,夫人刚刚坐完了月子……我只离开一月有余,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平静的经商,谁知道,回来便是天人永隔!”
“所以,你并没有看见老太爷的遗容了?”云馥问。
“嗯,当时回来之后,才知道头一日,就已经下葬了。”秦老爷疲态尽显,悲伤不已。
赵捕头因为被云馥抢了风头,颇有些不悦,瓮声瓮气的问:“遗容有什么好问的,方才那些人不也说了,老太爷当输出的遗容栩栩如生,并无不妥。”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觉得奇怪。”云馥冷声回答,“人亡故之后,面部僵硬,发青,这才是正常的状态。
而尸体亡故三个时辰之后,表皮将会出现紫色尸斑。不论死者是怎么亡故的,都会形成这个东西。
可是,老太爷是半夜亡故的,第二天早上,即使是最早来吊唁的,恐怕也会看到面部形成的尸斑。
那么,紫色尸斑面积不小,怎么可能看上去栩栩如生呢?”
赵捕头眉头紧锁:“你说得有道理,莫非,当时的老太爷其实是假死,后来才被毒害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要想让这种假设成立,那就必须得要有大剂量的蒙汗药。
不过,我想当年这件事一定很轰动,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凭吊老太爷。
凶手就算有这样的奇思妙想,但实施起来难度太大,远没有另外一种办法来得方便。”
云馥说着,拿了一张深色的绢子,往一个丫鬟脸上擦了擦。
“大家请看。”她说着,向众人展示那张深色绢子,上面有一些胭脂,以及白色的粉末。
“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恐怕当时的秦老太爷已经面色乌青或者乌黑,甚至也有尸斑的形成。
但是,凶手用胭脂水粉涂抹在了他的脸上,掩盖了真相,所以来吊唁的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出异样。
而且,虽然死人是不会脱妆的,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掩盖不住。
所以,我斗胆猜测,这个凶手,当年一定每日都守在灵堂内。
或许,他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但当灵堂没什么人在的时候,他一定会在。”云馥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的分析。
座上的秦夫人几乎要坐不住了,忽然,云馥将话锋转到了她身上:“外祖母,我说得对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身子一僵,哀伤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经记不住了。
不过,那时候夫君不在家,家里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我一个女人忙里忙外的,幸亏有几位族中长老帮忙。
我一向是白日在灵堂守着,不过那时候我才坐完月子没多久,到了夜里就剩下几个晚辈守着,我便回屋了。
所以,你所说的可疑之人,我并不知道。”
云馥微微颔首:“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外祖母当年是怎么发现老太爷驾鹤西游的呢?”
秦夫人一番思索之后,才缓缓叙述道:“那天夜里,因着白天府里出了一点小事。
我没有个主意,便在戌时去老太爷的院子,想要询问意见。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才刚刚到院子,就发现老太爷已经去了。”
“尸体僵硬了?”云馥问。
“那倒没有,身子还是有些温热的,但丫鬟怎么叫都叫不醒了。”秦夫人蹙眉,“当夜就让人去布置灵堂,一大早就发丧了。”
这话滴水不漏,但这只是她的片面之词。
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她话中这样,还得找到当年服侍秦老太爷的丫鬟,两个人当面对质,才知道是真是假。
“当时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着急,不顾礼仪的晚上去找老太爷?”云馥步步紧逼。
要知道,儿媳与公公那始终是有些隔阂的。
而且,老人家一向睡得早,秦夫人当时已经在秦府待了一两年了,不会不清楚这件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秦夫人似是
秋风萧瑟,冷宫中唯一一颗梧桐树上的黄叶,终于在今夜尽数落下。
一张破旧的床榻上,谷韫玉蜷缩在上面。她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握着一件小儿的衣裳,那上面还留着没有绣完的绣花。
身子瘦得令人担心是不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肚子却是出奇的大。
入冷宫三月,谷韫玉从来没有今日这么紧张。掐指算来,正好是这几天临盆的日子。
突然,肚子一阵剧痛袭来,干枯的手抓不稳衣裳,落到了地上。她强撑着腰坐起来,动静不小,将趴在桌案上睡觉的茹桐给惊醒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茹桐说着,连忙将谷韫玉扶坐好,烛光之下,见谷韫玉脸色苍白如纸,“莫,莫不是要生了?”
谷韫玉点头,茹桐连忙说道:“那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可她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婆给堵回了屋子:“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嬷嬷,求您发发善心,皇后娘娘要生……”茹桐半句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就令她的话戛然而止。
嬷嬷冷笑:“她算哪门子皇后,只不过一个被废的庶人。不过太医也快来了,且等着吧。”
这夜,实在是太难熬了。谷韫玉在床榻上痛得生不如死,羊水已经破了,将本就不多的棉絮染红。
“茹桐,太医,太医还没过来吗?”谷韫玉脑门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应当是快了,娘娘,您在忍忍。”茹桐焦急的说着,可她刚走到门口,又被那尊如同门神一般的嬷嬷给推回了屋子里,“娘娘就快坚持不住了,嬷嬷您通融一下,我就去瞧一眼。”
“不行。”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皇上、皇贵妃驾到!”
谷韫玉疼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惊慌失措,想要逃走,却无处可逃。刺骨的痛没有让她屈服,可那抹挺拔的明黄身影,却让她湿了眼眶。
三个月不见,简承德似乎更冷俊了些。他似乎是歇下后,才匆匆忙忙过来的,眼角下一片淤青,却也掩盖不了他骇人的气场。
只是不言不语的出现,就让祈月宫似乎更冷了些。
“皇上。”谷韫玉声音有些嘶哑,她抬头看着这个曾经说好要陪她一生一世的男人,这个如今与她表妹同进同出的人。
“来人,将这贱人的肚子剖开,朕要处死这肚子里的孽种。”简承德负手而立,冷冷的说道。
宛如一道惊雷,在谷韫玉耳边炸响,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跌跌撞撞的跪在简承德面前:“皇上,这真的是您的皇嗣,这是您的皇长子啊,您不能这么狠心。”
“聂谊都已经写下认罪书畏罪自缢了,你还有什么狡辩的。”简承德连看也不看卑微到骨子里的女人。
“聂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