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听我的建议吗?天问祭司?”永安偷偷瞧了瞧方才与他对掌的那只手,银丝手套上焦黑一片,果然掌心有毒。
“不必了,霍将军的建议,天问的贱命,怕是听不来。”
呵!若不是她早有准备,此刻才是真的没命同他讨价还价了。
下毒,哪能毒得过药人,还是被圣女鲜血喂养的药人。暗器也不行,他掌风凌厉,随手一挥,怕是能扫掉一片暗器。
那,她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论体魄,霍将军许是拼不过他,但若是论临场反应。在场众人,没一个能与她一较高下。
霍将军长鞭一挥,直接卷上那祭司的脖子,随身匕首银光闪过,本想挑这人手心,没想到却被这人迎着刃接住,他像是不怕痛似的,握拳将整个匕首截在手心。
废了!永安听到了刃身断裂的声音。便不再留恋,果断扔掉那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拽自己的长鞭,趁天问被拽过来的空挡抬脚,袭向天问胸口。
只听一旁的圣女大喊:“不要!”并飞身朝永安扑来。
接着,便是匕首刺破骨肉之声。
握在那祭司手里的半截匕首,本来是要插进霍将军胸口地,被圣女挡住,穿透了她的左肩,再深上三寸,永安也绝不能幸免。
而永安靴底的匕首,捅进了天问的胸膛。
永安撤鞭,那天问应声而倒。圣女瞪大双眸,捂着臂膀,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缓缓转过身。地上躺的是同样双目圆睁的天问。才这片刻,他的血都要将底下的竹子染透了。
永安收好长鞭,扯了一旁床幔上的布来替楚歌裹伤,同时安慰她道:“我手底下有准,偏了寸许,他死不了。”
听到动静出来的陈娘子戴着与永安相同的银丝手套,正蹲在那天问旁边,拿银针给他封穴止血。
“永安说得没错,他伤得虽重,但不致命,如今血也止住了,只要好生将养着,不会有大碍。”
见惯伤病的霍将军,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半截匕首扯了出来,又从袖兜里拿了药给楚歌止血。
“比起那祭司,我更担心你。那祭司的血有无毒性?他握过的带血的匕首扎穿你的肩胛骨,于你可有不妥?”
若不是楚歌替她挡这一击,她此刻应当是要去见阎王了。
“无事,他的毒,我能解。”楚歌呆呆愣愣地,永安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像是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你方才,为何要扑上来替我挡刀?”
永安见她肩头仍在渗血,皱着眉头将方才的裹上去的布拆下来,又敷了一遍药。
才又给她裹上了。
楚歌苦笑,“你是肩负重任而来,若是在这里出了变故,边境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圣女高义,在下佩服。”
永安给她裹完伤,又提起了倒在地上的天问,将那天问放到竹床上,询问道:“如今可怎么好?他成了这副模样。咱们连走出这扇门的保命符都没了。”
那圣女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霍将军好气力,竟能提起天问来?”
永安憨笑,“最大也就能抬起他来了,算不得什么的。”
那圣女思索片刻,“我倒是有个法子,我扮作他的模样,你二人紧随我,应当是能出去的,如今,朱雀楼里,五步一哨,只有扮作天问,才能免行迹败露。”
永安大喜而又后忧虑,“如此的确甚好,可之后呢?需要天问祭司出面的时候呢?你也不能总是这般遮遮掩掩吧?”
永安不着痕迹地同陈娘子交换了个眼神。
好心提议道:“不若我们随你大大方方出去,解了这朱雀楼的困厄。”
霍将军提了主意,又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圣女方才已经见过霍将军的本事了。
便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说来也怪,这打开门走出去,竟没有那五步一哨的情形。
她们此刻位于朱雀楼最高层,除了她们三人,这朱雀楼连半个人影都无。
圣女眼中痛楚不减,“原来,他并未加派人手来防备我!”
“他既无害你之意,想来对外也只说你病了,不若,出去一试?”
圣女眼中有些许迟疑,但还是答应下来。
这朱雀楼曲曲折折,都赶得上蜀道的九曲十八弯了。
若不是有圣女带路,永安同陈娘子两个,该是走不出来的。
才迈出朱雀楼的大门,便有大批南疆人聚集过来,要向圣女行礼。
变故,也正是在此刻。
那弱不禁风的圣女陡然色变,回身便想将永安灭口。不料永安的速度更快。
飞速卸了这圣女的膀子与下巴。
挑起匕首便抵上那圣女的脖颈,霍将军开口,洪亮如钟:“南疆圣女已在我手,识相地便打开寨门,若要抵抗,我便拿这圣女的命来祭我霍家军旗!”
永安又低声同那圣女说:“尊贵的木塔圣女,你听我这几句南疆话说得标准不标准?”
永安的确不懂南疆话,她只会这几句,不光是南疆,回鹘话她也是会说这样两句的。战无不胜的霍将军老早就觉得自己能站在别人都城上耀武扬威。特意学来的。
没想到她真能有施展的这一天。
带兵围朱雀楼的,是个年仅十三的小将。
“小萧将军,慕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少年。”霍将军还挟制着那圣女,但这不妨碍她同底下那小将军互通有无。
寨门大开,进来的,都是大渝的士兵,为首的,便是方才永安提及的小萧将军。
这小萧将军并无军衔,还是个孤儿,但就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郎君,凭一己之力守住了郢城,将郢城把持如铁桶一般。
永安凭一己之力入南疆,还要多亏了这小将军在郢城的支援。
小将军遥遥抱拳施礼,“慕将军!慕将军才是有勇有谋。”
自从永安注意到这个相安无事的郢城,便在入翡翠城前打探好了这郢城的一切,并联络上了守城的萧无意。
年仅十三的萧无意,不觉得她拿下南疆是异想天开,二人一拍即合,萧无意安顿好郢城事宜,早她一步进了南疆地界,这南疆的情况,恐怕是圣女都没他清楚。
有萧无意在前,她便可真正安心地前往翡翠城试探宴老板了。
而最后,她也不过是令灵明与铃兰两个去郢城相助,以防万一罢了。
等小将军将底下一干人等都捆好了,霍将军也单手拎起了那圣女,将那圣女甩进了众人中间。
霍将军打胜仗之后的嘴脸一直不怎么和善,哪怕此时在人家地盘上,也没有丝毫收敛,霍将军此刻,还当着南疆众人的面挑衅那圣女:“我知你定是不服气的,明明一切都是那般天衣无缝。我这草包,应当傻傻的被你牵着鼻子走,最后死在你手里才对,是吗?”
那圣女此刻才将真实面目露出来,同宴老板相似的面容,分外扭曲。
明明是宴老板的妹妹,看上去比宴老板大了十岁不止。
霍将军搬了石凳过来,大摇大摆地坐下,“可惜了,你这局,从一开始,就错了!”
对上那圣女愤怒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好脾气的霍将军认真给她解惑,“除了宴老板,应当无人知晓那密道,我说得可对?”
特意瞧清楚了那圣女的神色,才接着讲道:“你要做出被软禁的模样,自然装也要装作不知道密道里是我同陈姐姐二人。你说大渝话提醒我们不要出来,看似关心自己的姐姐,实则是为了告诉我们你被困了,是也不是?”
霍将军此刻不看她了,自顾自地往下说,“可你忘了,宴老板是听得懂南疆话的。”
明明是嫡亲的姐妹,竟也会败在这种地方,也算是百密一疏了。
“所以,你那话,根本就是说给我们听的。”
当然,还不算完,南疆药人嘛,她虽不熟悉,但也知道一个看这药人的法子。
那天问,心智正常,便是个最大的问题。且不论圣女鲜血喂养能喂出一个超乎寻常的药人这事究竟是真是假。但单就这天问面色来讲,便可知这药人新成不久。
药人炼制极其复杂,新成与年长也有天壤之别。若这天问真如圣女所说,已是炼成多年,该是面色深沉才对。
可那天问肤白,一如常人,所以炼制天问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前代圣女。
还有,她虽是个常年在陇安的将士,却也知道这南疆少说也有二十年没设过什么祭司了。
这楚歌圣女,瞎话也不编圆一些。
真当她是个傻的。
“最后一点啊,圣女阁下,我与那天问交手时,你当时是不准备扑上来的吧,你有信心那天问能弄死我,可脚下为什么会划那一下呢?你可想过?”
霍将军在圣女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里缓缓点头,不错,正是她,分神弹了颗石子在她膝盖上。
其实她扑上来,也并不是想替她挡上一挡,而是想补上一刀。
不过这圣女聪明啊,一触到她的肩便知道她穿了软甲,才十分舍得的拿自己的肩来换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