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许久的人终于露出深藏心底的愤怒,少年奇才,绝顶聪明,但没有人情世故的磋磨,到底还是容易受骗。

而龙丘家将兵不厌诈奉为至理名言,没有什么手段是使不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人是不可利用的。

安亦修被骗了,就像苏梦蝶一句“那就毁了啊”,将他所有的感情打成苍白无力的虚无。龙丘墨其实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毁了你”,好像这是多么稀疏平常的言论一样。

他们真的厉害,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将要振作的人打回原形,既没用又颓废的原形。

龙丘墨苦恼地抓了把头发,又来抓他的手臂,安亦修却直接避过,可惜他向来是避不开龙丘墨的。

龙丘墨最后卡着他的脖子冷笑,“嚄,是不是我每回对付永安王府的人,你都会流几滴眼泪?怎么,你恨我?”

“我恨我相信了你,”安亦修惨笑,眼泪又跑出来,“我竟然会相信你,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觉得你会是个好哥哥……太可笑了,师父说你们是疯子,而我居然相信了你……哈……”

龙丘墨笑容微敛,突然松开手,看着撞到桌角的人,一字一顿道:“‘寸土里疆,皆是家国’,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安亦修抬头,“可他是我的父亲!我今生只此一个的父亲!你竟让我亲自动手!我恨你,龙丘墨,我恨你!”

“恨?”龙丘墨忽然长叹,用让人发寒的漫不经心说着残酷的话,“看来你还是舍不下大周,到底只能我这个哥哥来帮你彻底忘记了,啧,就是这个方法有点后遗症。”

……

容峥和苏小小各自来到安君义的房间后,安心瑶和安心婉也跟了进来,军医来了好几个,却谁都拿信纸上的毒没辙。

“此毒遇酒而发,”国老一拳砸在桌上,“那送信的老丈必定有问题!唉呀!大意了!”

难道他真的是老了吗?

“他们竟连呼延庭的性命都不顾了,竟敢下这样的赌注,”安凌亦沉声道,“他是想用解药交换呼延庭,难怪面对国书时那般不在乎,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苏小小忽然有些腿脚发软,容峥迅速扶住了她,可她的心还是沉不见底,“也就是说,我们要……选择。”

选择到底是要安君义,还是安亦修。

安心瑶坐到了地上,安心婉想扶起她,但却没有什么力气,最后还是跟进来的容安扶起了她们两人。宽大的房间没有任何声音,经验最老的军医到最年轻的军医都试过了,没有办法。

“这毒,我们解不了,”老军医面露苦涩,“二小姐或许能解,但时间超过三天,这人怕就……”

三天,他们要去哪里找方尤?

容峥搂紧苏小小,将怀中颤抖的身体控制住,而后问老军医,“军医可能延长时间?此地离苗疆不远,龙丘家的毒术学于苗疆,若是能前往苗疆带来高人……”

说着说着,他又不说了,若是按照这样的推测,因为老军医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他叹息道:“老朽枉为军医,便是延迟,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几个时辰,又如何能到苗疆?

“那就等!”苏小小大声道:“至少还有三天,派人出去找方尤!若是三天之内将她带回来了呢!现在就去找!”

安心婉与安心瑶同时站了起来,“对!也许二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也许她就要到了呢?”

容峥环住苏小小的身子,将那战栗发抖的睫毛都纳入眼中,这是个不可能轻易做下抉择的选择题,可又是个结果显而易见的选择题,但他们又怎能做下这样的选择?

安亦修送他们出来,他们怎么能将他留在夜郎?

这个选择做下,再想救出人来,难上加难!

国老时时流转于身上的蓬勃精神也在片刻间萎靡,他的爱徒,他今生唯一的弟子,待之如孙,他所传授的经验还不到自己的十分之一,要叫他舍弃安亦修,则是要叫他剖心挖肺啊!

他不该让安亦修出来历练的,至少,该将自己所有的经验都传给他,才叫它出来历练啊。

他已经老了,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等到安亦修重回麾下。

苏小小蓦地掩住嘴,推开容峥,冲了出去,痛苦的根源是她自己,是她肆意冲动进了夜郎,是她逞能好强跑去探查,是她放任自流太过自私。

为了找她,寒风被抓,容峥坠崖,周府被屠,九连舵众人惨死,孩子被自己弄没了,安心瑶承受一段悲恋,安亦修受困夜郎饱受折磨,安君义身中剧毒生死难料,一府姐妹都要面临艰难抉择。

都是为了她!

容峥飞快地追了上来,抱住几乎要崩溃的人,“不是你的错,不是的……是我没看顾好寒风,是我冲动心急坏了事,安亦修没有参与最后的逃跑计划,都是我的算计失了策!小小,怪我吧……不要伤害自己……”

苏小小拼命想挣脱,口中不断发出嘶吼之身,痛哭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院落。

容峥痛心地抱紧了她,将她转到自己眼前,“不要哭了,小小,事情还没到最绝望的地步,也永远不会到最绝望的地步。”

苏小小闭上眼,眼泪却疯狂涌出。

容峥擦去她的眼泪,幽深的目光蔓延上了血丝,掷地有声地说道:“就算必须做出选择又如何?夜郎就在前方!我们第一次救不出他,那就第二次!第三次!十次百次都可以!”

苏小小抽噎着抬头,忽然,她听到一个温柔又决绝的声音,是安心瑶。

“没错!小小,不准哭!咱们在千军万马中走到了这里!本就抱着全军覆灭的准备,但是我们都出来了!”

安心婉扶着她,也道:“这次五姐绝不会离开!”

“还有我!”夸叶巧巧走了出来,“祸是一起闯的,去夜郎是我怂恿的,我得负责。”

“对!”容安同林顾息齐头走出,“我就不信,那夜郎就是铜墙铁壁了,大不了这次咱们带上火药,一路炸过去!”

林顾息淡淡笑开,“还是霹雳堂的霹雳弹威力大些。”

寒风在屋顶冷笑,“右手将废的仇还没报,我又怎么能缺席?”

“不就是再入夜郎嘛,”容峥擦干她唇角的泪水,“没关系,你我生死同行。”

“大不了,就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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