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宫城,皑皑青玉,九龙台阶之上,酷热曙阳之中,恭肃严谨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尽职尽责地侯在清凉殿前,不敢稍有倦怠。

淡妆轻衣,娥眉臻首,绸缎裁剪成的宫衣随风摇曳,朱红宫门之边,一队太监低头走过,墙外一株绿树仰立,深青色的宦官服侍,在朱红宫墙的前方缓缓移动。

仿佛岁月留痕,角落一抹留白,突然闯进一道急促身影,活络了整幅丹青。

慕容凰急急走过,太监惊讶地侧退,好奇地看着凤袍背后绽开的三尾曳地。淮胜脸色难看地扶着她,未带拂尘,可见从甘泉宫出来时十分着急。

又一道明亮的身影追上来,她着一袭鸦青宫装,玲珑身躯,粉黛娥眉,灵眸雪肤,水葱鼻梁,唇如激丹,有种灵巧的美,她便是淑贵妃白璃。

白璃比慕容凰小上五岁,眼角微微带着浅薄的痕迹,同慕容凰一样,没有烦恼的侵袭,她看起来依旧年轻。

“皇后娘娘慢些!”白璃上前拉住慕容凰,气喘吁吁道,“姐姐莫急,这会儿陛下说不定还在内阁议事,一时片刻见不着人,你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慕容凰顿了一下,反手扶住白璃,让她喘了口气才道:“并非是本宫心急,你上次生病,没有见着那孩子,她的身体比依凤姐姐要弱,才十四五岁……我实在担心得紧。”

百璃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笑道:“我想此时陛下还有心上朝,并不早些传人通知甘泉宫,那孩子想必便没有大事,皇后不必心急,倒不如我两个去偏殿等着,先叫太医来问问。”

“是啊皇后,”淮胜也有些跑累了,“如此心急也成不了事,倘或急坏了自己,风华郡主也会担心啊。”

慕容凰叹口气,“是我太心急了,只是不想那孩子才回府两日……两日不到,便出了这等纰漏,连太医院院判都叫了过去。还有那洛菲!”

她攥紧手,眼里出现一丝少见的愤怒,“本宫饶不了她!”

“洛菲若不行事荒谬,也教不出那样的女儿,”百璃扶着她慢慢走着,“若伤的是寻常庶女,宁王训斥一番便罢,但风华郡主正值盛宠,陛下想必也不会善了,只怕她母家会有人进宫求情呢。”

慕容凰皱起眉头,她不是个擅长是靠朝廷局势的人,遂转头问白璃,“陛下可能心软?”

百璃想了想,摇头,低声道:“若是陛下刚上位时,他‘不得不’心软,但时隔多年,洛菲母女所作所为早已传遍京城,陛下若不处置,反倒叫人置喙。”

慕容凰松口气,“这便大好,你我速去。”

皇后与淑贵妃同至清凉殿偏殿,皇帝自然知晓,内阁议事之后,便请两人入正殿。

方进正殿,两宫便注意到清凉殿下站着的一位老妇人,心中都有些沉重。

白璃看向安宁邦,安宁邦对她点头,白璃后同慕容凰坐在两旁,静静看着那老妇人。

老妇人还杵着象牙杖,脸上悲戚神色可见,目光也充满哀求,慕容凰认识此妇,辈分上来说,算是她的长辈。

她便是洛菲的母亲,先皇择宗室女,亲自赐名安庆,择其嫁入兵部尚书洛全宗。

安庆曾深得先皇信任,深知礼法,洛全宗身为兵部尚书,更是知书达理,二人有两子三女,嫡女洛菲更为两人掌上明珠。

洛菲也算是识大体,在王府之中再怎么闹腾,王府外却不曾丢人。

然而这次,实在大错特错了。

安宁邦无奈,对花公公道:“搬张椅子给安夫人。”

“陛下,”安庆皇姑眼珠灰白,已将大限,倒和皇帝一般,说话中气十足,颇具皇家风范,“椅子不必,陛下但说无妨,该如何处置洛菲?”

安庆年轻时向来直言不讳,这么多年说话也不含糊,“洛菲教女无方,误伤郡主,老妇虽是皇族之人,但也无意凭恃逞威,陛下要罚她,可以,但请陛下不要忘了,洛菲当年为何嫁入王府!”

场面一静,花公公带两个小太监抬着椅子悄无声息地放在旁边,默默退下。

慕容凰看看白璃,想要问问安庆公主所说何意,白璃却苦笑,带着一丝担忧看向她。

白璃很聪明,她能与安宁邦情投意合,其所思所想都不会差得太远,她知晓安宁邦的仁慈,更知晓他的残忍,但这些,他都能理解和接受,只是其他人……

安宁邦同白璃对视,白璃对她点头,安宁邦欣慰地笑笑,遂将那段争权往事慢慢道出,丝毫无惧。

“当年朕武夺东宫之位,虽事出有因,父皇到底不喜。为了稳固东宫位,朕必须拉拢朝臣,洛菲为兵部之女,朕……无意迎娶他人,是子宁为我固权。”

“没错,”安庆坐下,眉间一软,“当年我多番劝阻菲儿,宁王心中有人,放不下她,可她偏不听,又有陛下在身后推动,我不过挂了‘安’姓虚名,并非皇族人,故而无权阻止。”

往事不堪回首,安庆只能叹息,“但洛菲在王府多年,为宁邦诞下女儿,九死一生,她如今变成这般模样,陛下,还请您念在当年之助,留她一份脸面……”

白璃皱眉,安庆老妇人这话,怨气甚重。

“安夫人是在怨怼于朕,”安宁邦平静道,“朕要提醒安夫人,朕在圣旨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苏依凤有从龙之功,苏小小非一般郡主可比,洛菲是在打皇家的脸!”

安庆脸上皱纹一抖,握紧象牙杖,“陛下,臣妇愿亲往永安王府,向风华郡主请罪!”

如此年老,却还能拉下面子去请罪,上座几人无语,此爱女之心众皆平等,可此事又如何能善了?

正在此时,容峥求见,安宁邦暗送口气,忙让白璃、慕容凰带着安庆老妇人暂去偏殿。

“传他进来。”安宁邦后道。

容峥进殿,不待安宁邦问他来意,便一掀衣摆跪倒在地,神色沉重道:“陛下,臣方得到消息,兵部尚书洛全宗,多年来,无视律法与夜郎私下通商,所贩货物,尽售于南华郡,永成王府门下。”

安宁邦一怔,脸色瞬间黑了。

兵部尚书,与成王勾连?图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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