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问,灵医大人准备何时扶柩归乡?”吕公公含笑点头,说道。
“还不曾定下。”杨月浅回道。
“圣上问,杨家捧孝盆的人选可有头绪?”吕公公等着她回答后,才又继续。
“大房已无合适的人选。”杨月浅又摇头,如实说道。
能问这样的话,说不定,皇帝心里已经有属意的人选了。
“咱家会把灵医大人的话带到。”吕公公笑呵呵的点头,想了想,提点了一句,“灵医大人若是决定何日还乡,还请早些定个章程,圣上那边好派人保护大人,还有,圣上说,杨家主膝下空虚,无人捧孝盆总归是有些失体面,灵医大人回去之后,不妨好好在本家中寻一位合适的人选上报,以安民心。”
说到民心两字,他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杨月浅一一应下,送吕公公出门时,她也让阮洇送上了一盒新制的药茶。
这一盒,比不上皇帝手里的,但常喝对人也有好处。
吕公公笑眯眯的接了,回宫复命。
接下去,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客人需要杨月浅亲自接待,她也没再待在灵堂,回了灵医府。
杨府的人全在舒城,她想问问本家里有谁都没地方问,唯一能商量的只有燕以清。
深夜,燕以清洗漱一新,出现在葫内天地。
杨月浅懒得收拾药材,正坐在金银茶树下发呆。
这树下被燕以清修出了一小块竹榻,刚好够他们休息。
“小浅儿。”燕以清故意加重了脚步,却发现杨月浅还是没反应,只好坐过去,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问道,“为捧孝盆的人发愁吗?”
他已经听说吕公公的来意。
“嗯。”杨月浅点头,侧身倚进他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他的胸膛,闭着眼睛疲惫的说道,“定了人选,以后,杨府就是杨府,灵医府就是灵医府,再无瓜葛,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不管他是什么用意,你做好自己就可。”燕以清心疼的抚着她的背,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低语道,“你祖父有两位嫡出的亲弟弟,膝下有几位不错的孙儿,温良擅医者亦有,你报他们全报上去就好了,选哪位,让圣上定夺。”
“他们可靠吗?”杨月浅没想到他心里早有主意,惊喜的仰头看他。
“可不可靠,自有圣裁。”燕以清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梁,意有所指。
“有道理。”杨月浅眼中一亮,心里陡然一松。
为了安民心,八大世家就算是空架子也得存在的,所以,杨家不能完全撤除。
而皇帝又不想看着杨家因她坐大,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和杨家彻底分离开。
“傻丫头,你其实完全不必担负那些的,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燕以清搂紧了她,重重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别的事儿,有我。”
“嗯。”杨月浅重重点头。
确实,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做灵医嘛,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次日,杨月浅就将燕以清给她的几个名字报了上去。
杨长卿只有一个弟弟,两房都不可能有继承的可能了,所以,人选就往上推,推到了她祖父那一支。
两位嫡亲的叔爷爷膝下倒是人丁兴旺,嫡孙里年纪合适的便有五位。
不管成不成器,她全给报上去了。
好几日,宫里都没有消息再传出来。
杨月浅也不在意。
七日经文念完,杨长卿的灵柩要暂时安置到了城外的一阵庙里。
归乡的黄道吉日也选了出来。
定在七月底。
正值盛夏,想要完好的扶柩回去,少不了要用到大量的冰块,但这样一来,花费巨大。
杨月浅想了想,决定用药材保存杨长卿的尸身不腐。
虽然这种药制作不易,但是,能绝后患。
帝都到舒城的路,可不远。
“大姐。”
移棺的前一晚,杨月浅将药送到了杨府,交给道士去操办。
杨星焕畏畏缩缩的凑了过来。
“有事?”杨月浅看向他。
对这个庶弟,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秦氏也不知怎么搞的,对两个女儿很上心,可唯独这儿子,严苟到扔在书院里几乎不闻不问。
“今天,有人说,我娘被判了绞刑”杨星焕有些害怕这个大姐,低着头始终不敢看她。
“嗯?”杨月浅有些惊讶,“哪个人说的?”
“我不认识,是来拜祭的客人。”杨星焕摇头,终于抬起了头,盯紧了杨月浅,“他还说,是大姐将我娘送进牢里的。”
“你信了?”杨月浅皱眉。
说这些话的人,是什么居心?
“他还说,大姐要舍弃我了,要选叔爷爷家的孩子继承杨家。”杨星焕又径自说道。
“家规如此。”杨月浅的眉头皱得更紧。
“杨家倒了,大姐高兴吗?”杨星焕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反之前的畏缩,问道。
杨月浅这时才注意到,杨星焕的不正常。
他眼底通红,呼吸却很浅很急,双腮苍白的吓人。
她不由一愣。
“那人还说,大姐早已不是大姐,是地狱归来的鬼。”杨星焕低低的说着,声音模糊不清,“我信了,从你醒来,家里就祸事不断,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说完,他猛的上前一步,笼在袖中的手猛的往前撞来,直冲杨月浅的心窝。
寒光乍起。
杨月浅下意识的后退。
始终跟在不远的夜孤伶如箭般冲来,手中剑出鞘,直接斩向杨星焕。
杨星焕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瞪着杨月浅。
杨月浅抿唇,正要说话,便看到杨星焕的上半身斜落到了地上,血,突然喷了出来。
满目的红,震得她一阵恶心。
“呕”
她冲了出去,扶着门狂吐起来。
见过那么多恐怖的尸骨,也见过徐亦霈当面杀人,可是,看到这样的杨星焕,她还是无法克制这恶心。
“大人!”阮洇从外面匆匆跑过来,惊呼道,“你怎么了?”
夜孤伶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杨星焕,才惊觉自己忽略了杨月浅。
她打小在杀戮中长大,可是,杨月浅不是。
一时不由惴惴起来。
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