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滚。”杨月浅皱了皱眉。
果然,徐亦霈舍不得!
“老奴赶了几次,她非不走,还说是世子交待的,大小姐不原谅她,她就跪死在院子里。”王嬷嬷忿忿的说道,“她这样害大小姐,世子怎么能这样,不处置她也就罢了,竟还让她来此这样威胁大小姐,太过份了。”
“人是他毁的,再杀了她,会落人口实,他怎么会那么做。”杨月浅撇嘴,“不能杀,又不能留,可不就推到我这儿了。”
“大小姐可不能动她。”王嬷嬷重重的叹气。“真是便宜了她!”
杨月浅没接话,缓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
果然,草丫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之前的嫁衣已经脱下,发髻凌乱,脸上的伤没有处理,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和襦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杨月浅看着下面的人,眼前浮现的却是曾经的自己。
曾经,也是这样的隆冬。
徐亦霈得了消息外出寻宝,因消息不确定,又有线报说燕以清也赶了过来,他怕出意外,便将她留在了府里。
那一次,便给了杨云浓整她的机会。
她被带到杨云浓住的院子,同样也是如此,穿着单薄的中衣襦裙,一进院子,手里的暖炉就被人夺走。
杨云浓穿着狐皮裘衣,戴着裘帽,手里笼着裘皮筒,如同世间最尊贵的夫人,端坐在珠帘后,笑看着她被人按倒跪在院子中。
那么冷的天,她冻得瑟瑟发抖,哭喊着叫二妹,喊着冷,喊着饿。
可杨云浓的回应,却是一碗馊掉的剩饭,直接倒在了她面前的地上,声明她不吃完便永远跪着。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尊严。
只知道害怕,只知道冷,只知道吃完东西就可以回到暖和的被窝里。
她就那样在他们的取笑中,如同狗一样的吃完了饭,才被杨云浓放回了院子里。
为此,她足足病了半个月
此时想起,心头依旧是尖锐的痛。
羞恼、愤恨一下子冲了上来,杨月浅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她真想让草丫也尝一回这种滋味!
“大小姐?”王嬷嬷不安的喊道。
身边的声音,冲击着耳朵,杨月浅松开了拳头,任情绪流水般退去,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下面的草丫,伸手关上了窗:“她爱跪,就让她跪着。”
“大小姐,她伤得重,这么冷的天,若是跪得久了,只怕会出事。”王嬷嬷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自己的院子要是出了人命,未免晦气。
“她死不了。”杨月浅淡漠的说道,“就算死了,能死在自己家里,不必做孤魂野鬼,好歹也是落叶归根。”
“倒也是。”王嬷嬷听得一愣,不敢再劝,忙欠了欠身,“大小姐乏了吧?老奴去打些热水来,大小姐泡一泡,稍后便可用饭了。”
“嗯。”杨月浅懒懒的点头,走向衣柜的方向,突然,她瞥到旁边箱子上摆着的一抹红,不由皱眉,“这衣裳怎么在这儿?”
她认得这些,正是徐亦霈给她准备的嫁衣和头面。
“是世子方才派人送过来的。”王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忙回道。
“扔出去。”杨月浅冷了脸,“被人弄脏的东西,也往我这儿送,当我是收垃圾的?”
“可是,世子说明日就要起程,一时没办法另外准备嫁衣了。”王嬷嬷为难,“拜堂都让人代了,又不补,总不能连嫁衣也不穿吧?”
“你觉得,我该穿这身被人穿过的嫁衣?”杨月浅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这就送回去。”王嬷嬷吓了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捧起了盛放嫁衣的托盘,急急离开。
杨月浅望着空了的箱子顶,忽觉心头阵阵憋闷。
家不像家,亲事只是一场阴谋她就像无根的浮萍,飘于世间,不知终点在何处。
能做的,或许,也仅仅只有眼前的苟活和仅剩的尊严了。
“笃”
忽然,一声细微的声音从屋顶落下,砸在了外屋的桌子上。
杨月浅迅速收敛起心绪,转身看了过去。
原本只放着茶具的方桌上,扎着一支细小的银镖,镖头上穿着一张纸。
杨月浅一愣,抬头看去。
屋顶处,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什么动静。
带着疑惑,她走了过去,小心的嗅了嗅,拿出锦帕包住了手指,才拔起了银镖,摘下纸展开。
“小浅儿,喜丫已找到,与哑婆一起妥善安置,勿念,记得想我。”
龙飞凤舞的字迹,透着恣意和洒脱。
喜丫找到了!
杨月浅一下子抛开了憋闷,心情飞扬,捧着这纸看了又看。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我家!”
外面,传来杨长卿愤怒的声音。
杨月浅挑了挑眉,将纸和银镖都收了起来,走到窗边推窗看了看。
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护卫,将杨长卿拦在了外面。
“抱歉,将军的吩咐,今日世子妃受了惊,需要安静歇息,杨老爷请回。”其中一个护卫一板一眼的回道,笔直的站在杨长卿面前,寸步不让。
“这是我家,我女儿的院子!”杨长卿气得脸色铁青。
在外面丢大了人,这会儿在自家的院子里,还要看这些护卫的眼色?
真当他杨长卿是病猫吗?
“将军交待过,世子妃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入。”那护卫生硬的回道。
“若我非要进呢?”杨长卿气得手都抖了。
“抱歉,将军交待,硬闯者杀无赦,军令如山,还请杨老爷不要为难我们。”那护卫严肃的说道,“杨老爷是将军的岳丈,放你进去,我们脑袋要搬家,杀了你,将军不好对外解释,你还是请回吧。”
“今儿,我还非进不可了!”杨长卿也被激出了犟脾气,袖子一撸,就往前迈出了一步。
“铮!!”
谁知,这些护卫还真的不是吓他的。
他这一步迈进,护卫们腰间的刀便齐齐出了鞘,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明晃晃的刀,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着寒光,掠过杨长卿的面门。
冰冷、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