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邵文娟按住了应岚的手,目光却看上了应如是:“如是,这么多年你还不肯原谅你妈吗?”
应如是并不想跟姥姥谈论这个话题,什么原不原谅的,她现在能让应岚来看姥姥,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这么多年,应岚一直不在家,她不仅没有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起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更是将姥爷给气死了,现在家里的情况变好了,他们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添砖加瓦的时候,她却出现了。
她没有尽过任何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现在却要让应如是来将她像母亲一样的对待和尊重,她做不到,但是这些话,她可以跟陆斯年讲,她可以直接当着应岚的面说出来,她却不能跟姥姥讲。
“母女之间哪有真正的隔夜仇呢?姥姥知道你是心中赌气,但是你妈现在已经回来了,她想尽力的弥补你,你应该给她这个机会才对。”邵文娟试图缓和应如是和应岚之间的关系,不,准确来讲,应该是试图缓和应如是对应岚的态度。
讲到这里,她浑浊的眼眸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泪光,只听她苦口婆心的对应如是说道:“如是,姥姥知道你要强,但是很多时候你身边也要有个知冷暖的人,以后要是哪天姥姥不在了,你身边除了小陆能陪伴你,这世上你就只剩下你妈妈这唯一一个亲人了,你要是现在还是不肯原谅她,你让姥姥以后怎么放心的下?”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应如是冷声打断了。
“姥姥,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不是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安安心心的养病。”
邵文娟见状,连忙拉起应如是的手安慰道:“姥姥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姥姥是真的疼你。”
应如是将自己心中的恐慌给按压了下来,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说:“姥姥,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凶你,我只是不想你老提那些事。”可能是因为上辈子没有保护好姥姥,所以她一直对姥姥心有愧疚。
应如是承认自己无疑是胆小的,她胆小的不敢面对姥姥的死亡,也不想听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姥姥是癌症晚期,这么多年了,靠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药物一直在维持着,但是应如是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姥姥看似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日子天好了,但实际上却是每况愈下。
“如是,你别生姥姥的气好不好?”邵文娟拉着应如是的手,竟是半撒娇的说道。
应如是点了点头:“好。”
“如是,姥姥听说医院的超市里面有卖烤红薯的,姥姥想吃,你能帮姥姥买一个回来吗?”
“我去吧。”应岚连忙说道。
应如是抬眸瞥了她一眼,旋即对姥姥点了点头:“那姥姥我先去帮你买红薯。”说完这话,应如是便转身出了病房的门。
陆斯年却是看出了端倪,邵文娟这番举动,倒像是刻意将应如是给支走的,他心中看得明白,可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果然,确定应如是已经走远之后,邵文娟才对陆斯年和应岚两人说道:“如是着性子要强,她一直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这么多年,我看着她长大,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外头受了委屈,从来不肯回家说,虽然你们都瞒着我,但是我知道,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外头的一些事情,外头那些人骂她,说她,可是她从来不跟我说,我知道她是怕我担心她。”
那边,邵文娟仿佛在说着平常事,叙叙的念叨着,可是这些话落在陆斯年的耳朵中,他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临终交代?
不只是陆斯年,就连应岚也有些反应了,她下意识的握住了邵文娟的手,双唇隐约有些颤抖:“妈,你要说什么呢?”
邵文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慈爱的笑了笑:“我以前一直很担心,如是的性子这么要强,以后会不会宁折不弯吃大亏,尤其是她在的这个行当,她干的这个工作,你们都当我老了,什么都不跟我说,但是我也多多少少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我之前就一直担心她,但是现在我发现,她还是很愿意听小陆的话的,这样我就放心了不少……我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一眼。”
这话明显是对应岚说的,因为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缓缓看向了应岚,“你离开家这么多年,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不信,你是我女儿,你到底死没死,我这当妈的能感应到的呀,你爸当年没了,如是一直觉得是你把他气死的,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妈要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你爸身体一直都不好,而且他临走前一直念叨着你,所以你不要自责,至于如是那边,我会跟她说明白的。”
此时听了她的话,应岚的脸上满是动容,双唇颤抖,眼底蕴满了泪水:“妈,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
邵文娟笑了笑,轻叹了一声:“再不说啊,就来不及了……这么多年,我把如是拉扯大,她非常依赖我,我也知道,自从我生病之后,她就一直在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帮我治病,但是我的身体我是清楚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有些激动的应岚给打断了:“妈,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此时,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因为她根本不想去面对这件事情,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见到妈妈了,可是却是这样的局面,虽然明知道这些总是会成为既定的事实,但是她就是不想面对。
“我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如是啊……”说完这话,邵文娟看向了陆斯年,目光中竟是带了一丝恳求,“小陆,以后就麻烦你照顾她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对她好点,好吗?”
陆斯年的心中有些酸楚,这番话,竟是将他恍惚的带回了四年前,他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放心吧,姥姥,我陆斯年这辈子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听到陆斯年的保证,邵文娟仿佛放下了心,她笑了笑,声音喃喃地念着应如是的名字。
“如是,我的乖孙女儿……”
等到应如是回来的时候,病房之中的气氛已经恢复如常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应岚的眼眶微红像是哭过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应如是探究的目光从应岚的身上扫过,心中满是狐疑。
“如是回来啦?”邵文娟看到她,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应如是听到姥姥的喊声,连忙走了过去,将热乎乎的烤红薯递了过去:“姥姥给你,外面冷,我一直把它放在口袋里呢。”
“我的如是还是这么会疼人。”邵文娟含笑摸了摸应如是的脸颊,浑浊的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湿润,不想让应如是看见,她连忙低下了头,应如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状况,因为此时她正在认真的帮姥姥剥烤红薯的皮,剥了一半的皮之后,她将烤红薯送到了姥姥的嘴边,“姥姥你吃。”
邵文娟吃了一口她递到嘴边的烤红薯,那甜甜的味道顺着食道缓缓流入心间,让人眷恋。
在医院待了一上午之后,应如是就和陆斯年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应如是想起自己在医院里看到应岚微红的眼眶,遂问道:“我离开去买烤红薯的这段期间你们都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