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天衣无缝
虽然跟个未出阁的小姐，说得这么直白，有些不妥，但蒋夫人张氏可是看出来了，自已的这个外甥女，可不是平常的闺阁女子。
当然，她绝对想不到，郑青箩是因为已经死了一回，才脑回路大开了，她现在想得很明白，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只有活着，才能照顾亲人，享受生活。
死了只能一了白了，当年的得过且过，是现在的郑青箩深恶痛绝的，只要不是用了非常手段，一个人为自己打算，绝不是下贱羞耻的行为。
就像上一世的赵敏颜，如果她能好好地活着，母亲就不可能被打击得一病不起，父亲也不能被压制得一蹶不振，所有的事情，自己才是根源。
“对不起，舅母，比较起来，我更想穿我这身衣裳去赴宴。”感觉自己有些矫情，辜负了舅母张氏和舅舅的一片真心。
“舅母知道的，我也觉得你这身比那一身更合适。”知道自家老爷的想法，他是想让外甥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些世家的夫人。
是想让外甥女挺得起胸脯，不再弯着腰低着头的做人，是想让外甥女知道，她身后有挚爱的亲人，想着外甥女受的那些委屈，蒋夫人也赞成自家老爷的做法。
一身衣服而已，如果能让外甥女抬起头，不觉得自己被辜负，那就算是千金万金又如何，在自己心里都不会舍不得，只是，青箩的这身衣服，确实是比自己拿来的那套更合适。
说它低调，它却在绣法和创意上，足见功力，让你搭上眼就知不是凡品，忍不住凝目观望，说它高调，它却没有镶金带银，连低调的奢华都算不上。
它就像一片玫瑰中的一株茉莉，淡雅而悠远，卓而不群，傲然独立，却又散发着浸脾的清香，勾着你不断地驻足回视，连蒋夫人看着，都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可惜了舅舅的一片心意了，您回去可得替我好好谢谢舅舅，我是真心喜欢那身衣裳的，只是，今天的场合，穿着有些不合适，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一定穿着这件衣裳赴一次宴。”
像是承诺般，郑青箩对蒋夫人张氏道，她是真的感谢舅舅，不用猜，都知道这件衣服的价格有多昂贵，得来的有多不容易，也能看得出，舅舅和舅母对自己有多用心。
“傻丫头，自家人哪用得着说这种见外的话，这衣服就是送给你，你啥时候想穿当然是你说了算，舅母可不是小心眼的人。”
“知道，知道，舅母最大度了。”郑青箩挽着蒋夫人的手臂，甜甜地贴上去，轻轻地蹭了蹭，尽显亲昵。
“别光撒娇，再去看看首饰，配好了咱就出发了，别一会来不及了。”郑青箩这才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首饰盒子呢，光顾着看衣裳去了，竟然把这件东西给忽略了。
打开盒子，里面摆了两套首饰，一套全金镶红宝石的，一套全金镶玉的，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上一世郑青箩没少看好东西，但这两副头面，也算是精品中的精品了，只是，还是和身上的衣服不搭。
“舅母，还是戴老夫人给的这套吧。”郑青箩示意墨菊把老夫人头两天就备好的首饰拿了过来，打开盒子举到蒋夫人张氏的面前。
只见，里面是一套碧玉的头面，一应饰物，全都是碧玉雕刻的，没有金银那么耀眼，却不乏它的高贵典雅，不得不说，这套首饰，配青箩今天的衣裳，是再搭不过的了。
“特意挑的？”蒋夫人张氏不得不佩服外甥女的眼光，这一套搭的几乎是天衣无缝了。
“是先得了老夫人的头面，才想起来在衣服上绣花的。”本来还想着没什么衣裳穿去宴会呢，不得已才自己动了手。
虽然在回到郑府后，郑老夫人也没少给青箩准备衣裳，但真要说去宴会，那些衣裳就有些不太够档次了，郑老夫人也已经许久不出门了，她给备的衣裳，虽然华丽，却远远不够。
“你自己绣的？”这可是出了蒋夫人张氏的预料了，只是看到了全玉的头面，就能想到挑出合适的配色衣裳，又能在衣服上绣出更加精美的花色，这一份心思和手艺，确实是蒋夫人没料到的。
看来，自己这个外甥女，并不会让自己太费心思，她自己心里有主意着呢，那些传闻，也只是传闻而已，只是传得太真，连自己都相信了。
“嗯，因为衣裳的规格不够，就在刺绣上下了些工夫，毕竟是和舅母去赴宴，总不能丢了舅母的脸。”
对于宴会的规制，郑青箩可是门清着呢，上辈子，可没少跟着母亲走东家串西府的，穿的衣裳要跟上自己的身份，这可是需要眼力的，也是郑青箩引以为豪的，她对自己的审美和绣技，信心十足。
“衣裳都带够了吗？”蒋夫人张氏最后嘱咐了一次，她其实也就是白嘱咐了一回，对于这个外甥女，已经完全地放下心来，她想的应该比自己还要周到。
果然，“都备下了，一式三套，都跟头面配搭的，舅母放心。”就说不能小瞧了这个小丫头了，日渐强悍哪。
“那我们走吧，不然真的要晚了。”再次去东院跟郑老夫人请了安，郑老夫人也是一再叮嘱着，就怕孙女在外面吃了亏，受了委屈。
拉着蒋夫人张氏的手，让她一定把青箩带好，千万别出差错，弄得蒋夫人好像是要把小丫头拐跑似的，终于劝住了郑老夫人，蒋夫人张氏带着郑青箩出了郑府。
坐上了蒋府的马车，郑青箩有点恍惚，这可是她在重生后，回到京城的第一次宴请，听着踢踏的马蹄声，她的心起了不小的波澜，不知道能见到哪些曾经相熟的面孔，只是，事过境迁，她们现在还会记得她吗？
马车从角门进了宁远长公主府，郑青箩支着耳朵，仔细地聆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声音有些嘈杂，却不凌乱。
“太仆寺卿蒋夫人到！”
听到外面大声地唱了一喏，郑青箩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墨柠伸手挑开车帘，先跳下马车，紧走几步到了郑青箩的马车前，从车辕上拿过脚凳，在地上放好，这才伸出手来。
蒋夫人张氏的帖身大丫头画眉，已经把车上的窗子撂开，郑青箩让着蒋夫人张氏，把着她的手，先把她扶出车外，自己才跟着下了车，画眉和墨柠先后把自己的主子扶好。
“蒋夫人，我们家公主在后园花厅候着您呢，您先上小轿，这就送您过去。”车旁的婆子很是小心地扶了蒋夫人张氏的另一边。
“这是我外甥女，郑府三小姐。”蒋夫人张氏虽然报了青箩的姓氏，却特意没提郑大老爷的官职。
一个政绩还不错的知府，在堰州连任九年，回京述职，竟然一格没升，依旧从四品官位，任了翰林院侍读学士，虽说自家老爷没使绊，但也没帮他，全凭他自己折腾。
还有那么多从他手里出来的堰州官吏，回京后有的已经比他的官位都高了，却没见谁真正伸手帮忙，可见他的人缘如何了。
蒋夫人张氏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要不是郑大老爷有才学在，怕是连这个从四品都保不住了，小家见大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婆子点头应了，还客气地冲郑青箩点了点头，郑青箩也客气地福了福，宰相门前四品官，谁知道谁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万不敢轻易得罪了。
婆子看了郑青箩的福礼，有点惊讶，虽然只是个简单的福礼，却最是讲究，面前的人是何种地位，你要施的礼都不尽相同，小门小户当然不注意这个。
但高门大户的闺阁小姐，就是在这些细节上，才分得出高下，这婆子可是从宫里一路跟着长公主过来的，一看这位郑三小姐的礼数，就知道是专门调教过的。
礼行得很是有分寸，那一身的仪态，也是端庄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婆子立刻就有了些警醒，使了个眼色。
后边的婆子赶紧上来一个，扶上了郑青箩的胳膊，随着前面的这位婆子，小心地把郑青箩扶上了软轿。
坐着青头小轿，也就不太大的工夫，就到了二门上，下了轿就是垂花门，进了垂花门里，郑青箩抬起头来，才算是第一次正眼看到长公主的府内。
只见一条垂花长廊，曲曲折折，青瓦红柱，柱上满雕着各式图案，图案则是顺着各种雕图的要求，用尽了千般颜色，不用说华贵了，单只说用心一途，便可一窥其奢华。
长廊不短，尽头处是一处影壁，刻着一幅松鹤延年的图，雕功精细，图画精美，却又没有一点磅礴的气势，只这一幅图，便能让你一窥主人的心境。
可以轻松，可以奢华，可以享受，却不可争，安逸也是一种表达，有时候，不止是人，便是这静止的物事，也能替人表达出某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