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还剩下了谁
第二十一章还剩下了谁
终于看到郑大老爷向自己看过来，郑夫人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跪到了他的面前，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紧紧地抱住了郑大老爷的腿。
“大老爷，明鉴啊，妾身是什么样的人，您是最清楚的，妾身勤勤恳恳地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府里哪样事情我没办好，我又怎么可能这么狠心。”
“青箩的银子妾身是没给，可妾身是想替她攒着的啊，您也知道她的性子，什么都要逆着妾身来，如果把银子交到她手上，那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妾身可都是为了她好，反正也不会缺了她的吃穿，等到了她及笄，妾身会一并把银子交给她的。”
郑夫人邱氏哭得比墨柠还要悲惨，却哭得很有美感，梨花带雨的，往日如果郑夫人这么一副娇柔的模样，郑大老爷早就心疼地过去安慰了，可此时，他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你这叫不缺她的吃穿？那什么样才叫缺吃穿呢，像城外的那些乞丐一样？”看着邱氏做作的模样，连郑老夫人都急了。
还没见过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呢，怎么脸皮就能厚到这种程度，当初明睿要把邱氏升成妾室，自己就不同意，就怕一个丫头出身的女人，教养不够，辱没了郑府。
可明睿一意孤行，违了自己的意，后来更是在婉凝去世后，扶了她当正室，想想就怄得慌，所以自己才没有跟着儿子去任上，实在是不想看到一个丫头的手段。
没成想，人家根本不用动手段，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只有自己这个傻儿子还拿她当个宝儿呢，全然没有看清楚她的嘴脸，被她耍着玩儿呢。
此时的郑大老爷，也是一片混沌，二十年的感情一朝颠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怎么会是这样呢。
桂芳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怎么会对青箩做出这种事来，明明她对自己说过，她给了青箩最好的，可青箩却总是拧着她这个母亲，不愿意服从半点。
万事都不想顺她的意，无论是穿戴或是吃喝，又或是请来的教习，总之，只要是她这个母亲提起来的，青箩便总是反对。
就为了让她出丑，让外人看到她这个母亲对前夫人的嫡女苛刻，事情虽然都不大，但这些事情林林总总算下来，自己听来听去的也就厌烦了。
刚到堰州的前三年，还有心情看看这丫头，但也是几个月见一次，后来这六年里，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她，好像一提起她，就是因为又犯了什么错误被禁了足。
这时想想，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大错，就非得把她关在院子里呢，再有，自己有没有一次听过这丫头的解释呢。
想来想去，郑大老爷的心都凉了，竟然没有，自己竟然在堰州的这九年里，一次都没跟这孩子说过话，自己仅有的那点父爱，都给了青娇和青艳。
真让母亲说对了，自己竟然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同样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给了青箩多少，又给了青娇和青艳多少。
也难怪青箩看到自己，只有恭敬，没有亲近，对于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果自己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她大概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的。
可对于青箩总是犯错，总是惹事，总是不听话，这一切的一切，自己都是怎么知道的呢，原来，自己真的是太宠信邱桂芳了，她无论对自己说什么，自己都是相信的。
她若说了是别人的错的，那错的就一定是别人，衙门里的同僚曾经有意无意地调侃过自己，说自己后院是一言堂，就算自己这个大男人也没有说话的份。
记得自己当时还反驳来着，认为自己在郑府，可是说一不二的，因为府里虽然归郑夫人管，而郑夫人却是归自己管的，什么事都会跟自己报备，从来不会自作主张。
可现在想来，自己管过府里什么事儿呢，都是听桂芳说了，而且她说的时候，都已经解决完了，只不过告诉自己一下结果而已，自己什么时候愚钝至此了。
是了，桂芳从十岁就跟在自己身边，十五就做了通房，那时候自己就想着，这样的一个女人，把全部身心都给了自己，自己一定要对她好，一定不能辜负她。
这样的信念，一直坚持至今，自己是没有辜负她，可自己却因为她辜负了别人，那个美丽婉约的清丽女子，还有这个枯干瘦小的小女孩儿。
自己真的有自己想的那么重情重义吗？果然还是母亲说对了，我只不过是个伪善的人，我用真情掩藏了自己的虚伪，甚至是虚荣。
看到了郑大老爷变来变去的脸色，和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小袄，郑夫人邱氏真怕他信了老夫人和墨柠的话。
“大老爷，你要相信妾身，妾身不是这样的人，你只看这么多年，妾身对谁下过狠手，就是对下人，我也没有为难过，难道就只看着青箩不顺眼，难道她还不如个下人。”
郑大老爷又开始摇摆了，对啊，桂芳在府里对下人可是很宽待的，从来没听说过她对谁有过重罚。
“对，她是没有对下人处罚过，只不过，她看不上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而已，不信你看看，当年婉凝身边的人，还剩下了谁？”
郑老夫人早就看到，郑青箩身边，只剩下了一位诸妈妈，是曾经跟着蒋婉凝的，而其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诸妈妈站在墨柠的的身后，不停地抹着眼泪。
郑老夫人说的话，再次的把郑大老爷的心打乱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出判断，他连自己都无法确定对错了。
“算了，事情还是我来解决吧。”看着儿子左右摇摆，举棋不定，郑老夫人是深深的失望。
在郑老夫人的心中，这个儿子是十分优秀的，无论做什么，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并且做得颇有成绩，就像的名字一样，聪明睿智。
结果现在看来，郑明睿根本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样子，他的优柔寡断，完全不像个政客，只是个内宅而已，他竟然直到此刻，还拿不准孰是孰非。
铁一样的证据摆在眼前，他竟然还会因为这个妇人的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的判断全部推翻，这样的人，别说是外人，就是自己这个当娘的，看着他这样，也很是伤心失望。
一个走仕途的官员，最重要的是什么，做人的原则，而自己的儿子，恰恰是最没有原则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原则在哪里，也失了做人的底线，这样的人，如何立足于朝堂。
想想自己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自己的骄傲，从小就勤奋刻苦，根本不用自己为他的学业操心，一路过关斩将，直到殿试的时候获得了好名次。
先是被放在翰林院写了两年书，这期间被詹事府蒋詹事相中，娶了他的女儿——蒋婉凝，接着，蒋詹事通过手里的人脉，把明睿安置到了翰林院侍读的位子。
一切本都是好好的，说不上平步青云，但也算是一帆风顺，直到婉凝生下了孩子，又在孩子三岁时郁郁而终，明睿转眼便扶了邱氏桂芳做正妻。
第二年，明睿就被安排了外放，并且是有些偏远的堰州，本以为是正常的调动呢，结果他在堰州一呆就是九年，而且是在政绩一直保持优良的情况下，却偏偏不得回京。
郑老夫人就知道是有人在朝中伸手了，但她想着，以自己儿子的为人，圣上总会看清楚事实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无论是谁给儿子使了绊子，圣上总会看清真相，如今看来，圣上是看清真相了。
但真相就是，一个宠妾灭妻、抛妻弃子的伪君子，就算政绩再突出，但他的为人，注定了他没办法走得更远，也许圣上比自己还要失望。
“你的后院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老了，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我也没有能力为你操心了，从今天开始，让青箩跟着我，我照顾她一个孩子的能力还有。”
“以后她的一切都不再用你们操心了，一会儿，你就让你们家这位当家的主母，把替青箩保管的银子交过来，顺便把青箩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也交过来。”
“记住，我这里有婉凝的嫁妆单子，我会核实查验的，别想着动什么心思，以后我们各管各的，各不想干。”
郑老夫人是真的冷了心了，一心盼着儿子回京，想要享受失去了很久的天伦之乐，哪知道，儿子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儿子了。
那个儿子最起码知道对错，不对，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对错了，不然，他哪会在把婉凝娶进门后，还使劲宠着一个通房，这无论在哪个府里，都是一个笑话。
而且，当年要把邱氏桂芳开脸为通房，还是自己先提起的，只因为她对明睿照顾得细心周到，又小意殷勤，现在想来，错的不只单是明睿，也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