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想象得要严重。”沈鸢看着霍启说道，他似乎既想倾诉，却又不想轻易将如此严重的事告诉一个才认识的一个月都不到的学妹，更何况这个学妹是谢渊凡的女朋友。
“的确。毕竟童年时期就开始的仇恨，到最后只有两个结局，不是化干戈为玉帛，随着时间消逝，或者双方的憎恶越来越严重，最后发展成宿敌。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近乎宿敌了，也许他将我当成宿敌般的对象吧。但是又很奇怪的是，我们几乎又没什么接触。”霍启慢慢地说道。
“这好像被提到过许多次了。”沈鸢看霍启已经开始诉说，慢慢地引导道，“就是……接触不多之类的。所以我不是很明白，既然连面也没有见过几次，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渊源。”
“是的。”霍启道，“这要从我童年说起了。”霍启道，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你应该很了解，星海招收的都是什么样的学生，大部分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平民的孩子除非有极为出众的才能，不然是基本与星海无缘的。”
沈鸢点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我，我其实连普通家庭的孩子也算不上。”霍启微微有点忧郁地说道，“我……是个孤儿。八岁以前一直呆在孤儿院里。”
“抱歉。”沈鸢有点黯然地说道，“还是触及到……”
“没关系，毕竟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霍启向沈鸢安慰似的一笑，“我想你肯定在想我是怎么进入星海的。我的确很幸运，虽然在孤儿院呆了八年，但是八岁那年正好遇见了星海做一些慈善的活动，选中了我所在的孤儿院，我有幸遇到了老师。”
“原来你八岁的时候就遇到了谢振。”沈鸢感叹道，“怪不得他那么器重你。”
“他不仅仅是器重我，他几乎将我当成了另一个儿子。”霍启似乎想起了美好的事，脸上泛起了惬意的微笑，“他收养了我，为我安置了一个新家，雇人专门照顾我。我那时好像并没有显示出甚么特殊的天赋，反而因为是孤儿而脾气很乖戾，但是他却很细心地培养我，想将我培养成才……我渐渐回归正途，甚至有了家的温暖。我敢说，我见到老师的时间，他陪伴我的时间，比他陪亲生儿子的时间要多得多，这也许就是我们两个之间互相开始仇恨的导火索。”
沈鸢没有说话，在慢慢消化着霍启说的话。原来他和谢振还是养父子的关系，而谢振对这个养子付出的心血，明显比对谢渊凡的要多。她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谢渊凡憎恨霍启了，谢渊凡曾经和沈鸢说过，他对于自己父亲的不满其实是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只在乎培养他的能力，将他培养成星海董事会的家族接班人。他几乎觉得，谢振就从来没将他当做儿子过。如果谢渊凡知道谢振如此对待另一个男孩，将他收为养子，给予他更多的父爱，可想而知谢渊凡会多么的愤怒了。
“我想你已经想出了为什么谢渊凡开始憎恨我了。”霍启看着沈鸢的表情，颇为欣赏地说道，“没错，老师的家人都知道他收养了一个男孩，师母对我也很好，但我差不多九岁的时候见过一次谢渊凡，我在他眼里看出了憎恨，就知道老师给予了我他没有给他儿子的东西，他的关心，他的父爱。也许老师也发现了这一点，自此以后便不再让我和谢渊凡多接触了，但是我还是差不多像谢家人一样，接触谢渊凡会接触到的人，比如白小冉，还有他的朋友李炽，也接触谢渊凡不喜欢接触的人，比如老师的外交朋友之类的。他渐渐将我培养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我在他的培养下一直受到最好的教育，而完成了高中学业，也理所当然地进入了星海。”
“看来谢渊凡对你的仇视是说得通了，他可能以为你夺走了理应属于他的父爱。小男孩的心性可容易钻牛角尖了呢。”沈鸢道，“但是你呢，按你的脾性，应该不会太在意谢渊凡对你的憎恨，更何况你是得到更多的那个人。”
“你真的那么觉得吗？”霍启饶有兴趣地一笑道。
“难道不是吗？”沈鸢反问道。
“哈哈，人是要慢慢转变的。我现在心态平和，不代表少年时期的我也心态平和。我说过，我小的时候因为我自身是个孤儿，脾性很乖戾。当初我看到谢渊凡因为我得到了他父亲更多的关照而憎恨我，我起初是很得意的。但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永远也比不上他。”霍启道，“也许谢渊凡对我只是单纯的憎恨，憎恨我夺走了他父亲，虽然其实我没有。但是我对谢渊凡的厌恶包含了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哦？说说看呗。”沈鸢道，知道像霍启这样研究社会人文的人内心其实更复杂，也许有点不厚道，但是沈鸢渐渐发现，这也许是一个研究人类学的好的个案，虽然起初沈鸢只是单纯地想要从了解谢渊凡的目的出发的。
“怎么，想研究我吗？”霍启一眼就看穿了沈鸢的企图。
“有一点啦。”沈鸢承认道，“不过更多的是好奇。”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会好奇的人，除了对谢渊凡的事，你好像没什么更多会特别感兴趣的事了。”霍启宽容地说道，“要知道，我和老师关系再好，也只是他的养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有时候我会很妒忌谢渊凡和老师具有的血缘关系，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而我却没有。还有……”霍启停顿了一下，显然很犹豫，“我也觉得，谢渊凡根本没有资格继承老师的意愿，掌管星海。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沈鸢有点吃惊。她与谢渊凡虽然相处的不久，但是还算了解谢渊凡的能力。虽然他不喜欢商业、交际之类的东西，更喜欢天文，但是不代表他不能做好，如果他认真去接管，沈鸢相信他可以做好。
“我想问你，你觉得，如果我和谢渊凡都有机会接管老师的位子，谁会更合适。”霍启没有直接回答沈鸢的问题，反而问沈鸢道。
沈鸢愣住了。谢渊凡有继承谢振董事局位子的资格，但是作为谢振的养子，霍启虽然没有直接的资格，但说不定也会被谢振考虑推荐接管，只要谢振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就是说，霍启是谢渊凡的竞争者，真正的竞争者，不是什么假想敌。而客观来说，霍启在这方面的能力的确要比谢渊凡强，而且跟随了谢振那么久，对星海也更加了解，而谢渊凡与霍启相比，几乎可以说是个门外汉了。
“怎么，很难回答吗？”霍启见沈鸢沉思良久，笑着问道。
“嗯……也许是你吧。”沈鸢决定说实话。
“每个人都这么觉得，但是注定不可能是我。”霍启了然地说道，“老师根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只一心想着谢渊凡来继承。这就是我和他的区别。我并不气愤老师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却气愤，明明可以得到这些的谢渊凡，却不知好歹地一次次拒绝老师的意愿，伤他的心。如果可以，我自然会辅佐他的，但是他根本不愿意花心思在星海上，把老师的心血交给他，岂不是……”
“我懂了。”沈鸢打断了霍启，因为霍启已经越说越有点激动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是沈鸢也听得出来，霍启的措辞已经趋向于偏激了。所以她还是决定适时地结束这个话题。她拍了拍霍启的肩，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又道，“我得回去考虑一下交流会的事了，想出主意来明天和你商讨。”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去。
霍启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动。沈鸢知道他可能需要点时间平静一下，便自己离开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霍启和谢渊凡的事了，而谢渊凡这次又会参加到交流会里来，所以沈鸢感觉棘手的绝不仅仅是要想出彩的主意了，她很怀疑之后谢渊凡和霍启碰头后的调和还得靠她了。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一想到两个人见面的情景，沈鸢就感到头痛。
也许有办法避免两个人接触？
沈鸢一边走回宿舍一边想着，怎样可以避免此次交流会的主管和负责人见面。好像不大可能。正低着头思考着的时候，一抬眼沈鸢在自己的寝室门口看见了谢渊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