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伊万的家是一栋低矮平房,门前只清出了一条小路,屋顶盖着厚厚的雪层,屋檐垂下一挂挂冰棱子,被阳光一照射,显得格外晶莹。
门铃被冻住,按不下去,于是夏子器敲响了屋门。
咚咚。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窗户被薄薄的冰花封着,里面什么都看不清。
又使劲敲了两下,依旧无人应答。
人不在么……夏子器刚准备离去,换个时间再登门,突然抽了抽鼻子,随即握住肩头上的武器。
他闻到了血腥。
【夜使徒】不仅强化了身体素质,对感官方面也有提升。所以,哪怕有大风的负面影响,夏子器依然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这么浓烈的血腥味儿,就算一个人体内的血全部流光,都不太可能,除非这人是个二百斤的壮汉……夏子器皱紧了眉头,二话不说,瞄准门锁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着炸裂的铁屑,屋门缓缓洞开。
房子里没开灯,壁炉里堆着暗红的余烬。夏子器将背包随手放在门口,踏进了充满血腥的客厅。
这是一间摆置朴素的客厅,说是简陋都不为过。
剥洗干净的兽皮悬挂在天花板上,墙上钉着好几种动物的头骨,有鹿的,有豺和狼的,有熊的,还有一种夏子器完全不认识,经过47%猎技专精的提醒,才知道那枚头骨属于狍子。
整体上来说,
装修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风情,不像个搬迁户,反而更像茹毛饮血的土著。
夏子器又抽了抽鼻子,
浓郁的血腥有些令人反胃,同时又让人……兴奋。
昏暗的客厅里,属于【夜使徒】的畸变性开始活跃了起来,仿佛野兽回归了熟悉的山野,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循着鲜血的味道,夏子器来到了厨房外。
先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一个呼吸声都没有,他才轻轻推开房门。
厨房正中间,摆着一头肢解了四分之三的雄鹿。
内脏装在一个大盆里,鲜肉装在一个大盆里,宰杀台上鲜血横流,鹿头以下都已经拆分完毕,沾满血丝的骨骼暴露着。
雄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浑浊的眼球向外凸出,明明没有点灯,却映着一抹诡异的光。
鹿血么……夏子器刚想松一口气,灵性突然示警,
他霍然回头,但枪口刚刚抬了一半,就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牢牢抓住!
砰!
打歪的子弹击碎了狍子头骨。
夏子器果断弃掉武器,踏出一步,曲起手肘迎向了来人的胸前。
那人冷哼一声,没有试图格挡和闪避,而是挺起胸膛,似乎是想用壮硕的胸肌硬扛这一记肘击。
于是,悲剧了。
72%的格斗专精,已经不下于后世的自由搏击冠军水平,再加上被激活的畸变性的加持,按照夏子器的预估,这一下足以让铁板形变!
伴随着沉重的响声,那人向后倒飞了出去,脊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没吐血?
夏子器有些讶异。
他捡起猎枪,拉动枪栓,黄铜弹壳被抛出机匣。
“你这个……”
那个褐发蓝眼、身材粗壮的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目光却撞上了停在面前,居高临下的夏子器。
“我这个什么?”
夏子器歪了歪头。
“……”
男人嘴巴张了张,后面的粗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夏子器用冷漠的目光盯着男人,头都不回,冲着窗帘位置单手举起猎枪,指头搭上扳机。
“小姐,你喘得太厉害了。”
过了两三秒钟,
窗帘动了动,一个黑发的年轻女人慢慢蹭了出来。
她有一张姣好的脸庞,高挺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整体气质成熟而知性,让夏子器想起了大学里的教员。
刚刚这两人就是藏在窗帘里,歪打正着,用拍打玻璃的风声遮住了呼吸的声音。
在夏子器一击打倒意图偷袭的男人之后,女子的喘息下意识变得粗重,才把位置暴露在了夏子器的感官里。
当然,
这也有夏子器初次体验【夜使徒】,应用不够熟练的原因。
女人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再显得那么恐惧,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
“我们,我们并没有恶意……”
“老伊万呢?”
夏子器直接问。
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女子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也散了,嘴唇嚅嗫着,眼眶红红的。
“我们也是刚刚才进门,什么都不知道。”地上的男人这时开了口。
“撬锁进门?”
“没有,”男人摇头,“门根本没锁,但你直接把它打碎了。”
“……”
夏子器默默望了一眼房门,扭过头继续问:
“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尼基塔,一个古生物学家,兜里有我的证件。她是诺娃,喀山国立大学的民俗研究博士。我们想去无人区进行科学考察,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所以才来了这里。”
“你可不像一个科学家。”夏子器说。
“我的同事都这么说,我曾经是个军人,后来因为酗酒被开革了军籍。”男人又咳了两声,“我可以站着说话么?”
“不可以。”
“……”尼基塔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坐着,左手摸向胸前的衣兜。
夏子器眼中寒芒一闪,瞄准了对方的脑门。
“别激动,别激动,”
尼基塔立即抬起双手,赶忙解释,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酒壶。”
夏子器目光下移,看到男人的胸口洇湿了一大片,血腥的空气中增添了一抹热烈的酒香。
尼基塔掏出被打扁的金属方形酒壶,哭丧着脸,配上他那满脸横肉的脸,多毛的胳膊,活像一头丢了蜂蜜的狗熊。
“你是天生神力的怪物么?要不是有它挡着,我肯定会折断好几条肋骨。”尼基塔摸索着酒壶,“这可是我前妻的礼物,话说回来,她真是一个好女人,离婚之后都能救我一命……”
“闭嘴。”
尼基塔乖乖止住了话头。
夏子器又望向诺娃:“刚刚我敲门,为什么不开?”
“我们……”
尼基塔刚想开口解释,冰冷的枪管就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我说了,闭嘴。”
夏子器的目光直直打在女人脸上,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敲门,为什么不开?”
诺娃低下头,
“老伊万不在屋子里,我们怕被误会成小偷。”
“但你们袭击了我。这的确不像小偷,更像是强盗。”
“尼基塔觉得你太危险了,所以想先缴了你的武器,再向你解释。”
男人含着枪管,一边点头,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样子都不像在说谎……夏子器收回猎枪,耸了耸肩:“这样的话,的确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小误会?你差点儿就成了杀人犯……”诺娃嘀咕。
夏子器就跟没听到一样,欠身行了一礼:“自我介绍一下,霍尔墨斯,一个追逐着神秘知识的旅行者,和你们一样准备前往无人区。”
“神秘知识?”
尼基塔一挑眉,“宗教学么?”
“不,就是神秘学。”夏子器纠正说。
“大学里可没有这个学科,”诺娃忍不住说,“那和奶奶的睡前故事一样,都是人们凭空臆想的,本质上是人类对于未知的牵强解释,没有一点科学可言……”
“是么?”
夏子器似笑非笑。
“当然。”诺娃坚定点头。
“那就请诺娃小姐看一看墙上的狼头骨,”夏子器顿了顿,“用科学怎么解释那个东西呢?”
诺娃扭头投去目光,正对上一双眼睛——一双埋在头骨的眼眶里,鲜活的、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