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还没到目不能视物的地步,但也有些艰难了。
距离他们出城直奔大万山,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陆成松第无数次问自己,放下城中繁忙的疫症防务工作,陪着谢元慈来这深山老林里头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毕竟他带着的两万兵马已经在大万山地毯似的搜了很久了。
“谢元君,这天都要黑了,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吗?”
谢元慈摇了摇头,声音里头带着浓浓坚定与他回道,“继续找,直到找到痕迹为止,不管他们因何而来,身为燕北之将,我们都有职责,带他们回家”
是啊,要带他们回家。
陆成松愣愣地看向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是啊,阳川的三万子民,还在这大万山里头,他是蓟州营的主将,他有责任,要带他们回家。
“将士们,加把劲儿,阳川的同胞们还在等我们,等我们带他们回家!”
前头的将士传来山呼海啸的回应声,似乎反而更有了干劲儿一些似的。
过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些骚动。
谢元慈和陆成松对视一眼,齐齐往上头赶。
“怎么回事?”
一士兵恭敬禀报着说道,“报告将军,前方出现大量车马人的痕迹,夏秋少雨,这地方又荒凉,车辙印保留地很完好”
谢元慈心底颤了颤,“很多车马痕迹吗?”
对着这个看着高高在上,雅致尊贵的男子,即使经历过多年战场铁血厮杀,士兵也下意识地有些害怕,点了点头道,“车马印又多又乱,就在前头,已经有人沿着车马的痕迹往前头找过去了”
谢元慈点了点头,让他在前头带路,他反而落在后头,似乎在沉思着的样子。
“元君在想什么?”,陆成松问道。
“将军在想什么?”
一旁的陆成松苦涩一笑,心里头其实已经有预感了,这些人,可能不能活着带回阳川了。
即使一发现城中失踪了三万人,他们就立刻行动,可能也无济于事了。
在收到燕宁的提示之后,他们还提审了吴效之前身边的几个近卫和亲信,但也只知道他们用做工为引子,在阳川招募了近三万没有工作的劳力,然后送入了大万山中交给了廖北玄。
具体这些人被派去做什么,具体派去了哪里,就没人清楚了。
这大万山一带又人烟荒芜的,还时有雾气,这路也是弯弯绕绕难以分辨,找起来一时间还是有些困难。
“走吧,先去看看吧,万一是有惊无险呢?”
顺着车马辄印一路往前,山林之中,反渐渐空旷起来,突如其来的反常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前头的车马辙印越来越密集,有些痕迹还很新,众人前行的脚步逐渐放缓放轻,陆成松给谢元慈递了个眼神,他轻轻点头。
手轻轻一挥,旗语官对应地做出了个旗语的动作,两万兵马很快静默下来,绕着前头四散开来,以合围之势向前突进。
路的尽头是一处黑黝黝的山洞,瞧着像是一个矿洞,外头压着重兵把守,配着装甲和兵器的兵士正一脸正色地来回巡逻着,大概也有几千人的规模。
“这是燕北的兵?”,谢元慈低声向着一旁的陆成松问道。
陆成松将手压在自己的随身配剑上头,头左右摇了摇,沉声回道,“不是镇北军,这是皇朝的军队”
他仔细看了一眼道,“我看着他们的铠甲制式,应该是威武大将军李光的兵马,他所率的三十万皇威军主要镇守的就是和蓟州接洽的沧州等地,可...”
陆成松沉默了下来,比起文官间的跨区执法,武官之间的跨越属地,是更严重的事情。
皇朝的兵马从未入过燕北,而燕北的兵马世代镇守北境,也从未翻过大华山,闯过山海关,南下过一次。
“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不是我燕北的人,就不必留情面了”,谢元慈眉头微挑,看向陆成松,嘴角一侧向上头扬了扬。
深山老林里头出现这么多车马辙印本来就很奇怪了,还有奇奇怪怪的矿洞的样子,和这么多皇朝的军卫,不管是为什么,都不必留情面了,事出反常即为妖。
陆成松赞同的点了点头。
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自己犯了界,还想他们留什么情面,还有王爷在后头顶着呢,犯了他的,就给扔回去。
朝着旗语官的方向又打了个手势,手中的红旗也顺着换了和刚刚不一样的旗语。
叫喊声格外响亮,撕开了头顶的黑色天幕。
“陆将军不下去看看吗?”
陆成松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大笑着说道,“就这点人,给我们家那帮兵娃娃塞牙缝还不够,元君放心吧。”
“别说现在是在燕北的地界上,就算不在,我们的兵,也不会输,看好吧,好消息很快来了,稍等一盏茶的时间”
谢元慈眉眼弯了弯,有时候和这些军旅中人打交道也真还挺有趣的。
陆成松是个极守信用的人,说好一盏茶,竟是半点都没耽误的。
最终,静谧的山谷里亮起一片火亮,竟是比刚刚他们来时的矿区还要亮堂些,星星点点的火把支了起来,映照的他们刚刚站的的位置都一片光明。
听了下头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战报,陆成松笑得格外自豪又霸气,红光照在脸上,显得整个人分外憨厚,“元君,请吧”
谢元慈猜得不错,这些士兵管辖的位置是一个很大的矿区,而且是铁矿,先头部队已经去了矿山里头提前查看起来了。
他环视了抓获的俘虏一眼,人群都集聚着站在一起,而正中间站着的那个稍矮一些,看不清楚容貌,但周边环绕着他的,都格外高大一些。
对着那个藏匿着的矮个子指了指,下头的人很快把他提了出来。
陆成松很快认出来他的不同之处,即使他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但这面容实在是白了些,一点也不像军旅中人,整个人还抖得不停。
诧异地看了一眼谢元慈,他不会以为他是这帮人的领头人吧?
“抬起头吧,这位大人”
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打掉了那人上头的头鍪。
惊得陆成松都愣了一下,玄铁做的头鍪啊,谢元慈居然拿着把竹扇就打掉了,这人的内力,不容小觑啊。
头鍪掉落在地,那人吓得尖叫出声,声音又尖又细,众人惊诧地循着看向底下露出的脸,白净非凡,脸上居然一点胡子都没有。
这...这不是....
陆成松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元慈,身侧的人眉眼也都冷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