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尔会有流浪猫或者流浪狗陪我走一段路程,它们跳上栏杆,躲进草丛,或者在后面跟着我,在确定我不会给它们东西吃时它们便会坚决地离开。不过无所谓,我习惯了孤独。
我去寺庙并不是说我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现在想来其实只是为了给予自己一些慰藉,让自己的生活在新的一年里看到一些希望,或者说只是试图让自己相信自己是能逃离这里的。
到了寺庙后,我会先给神灵上三炷香,虽然我并不知道寺庙供奉的神灵究竟是谁。上完香后,我会对着神龛拜三下,无比虔诚。然后我会闭上眼睛许愿,愿望不外乎“希望今年学业顺利”“希望期末考试能考个好成绩”“希望姐姐能搬回来住”“希望姐姐和妈妈能和好如初”……而我最后一次去寺庙时所祈求的是“希望神灵能让我尽快逃离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回来。”
后来愿望实现了。我逃离了那座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来到了这里。当然,我所许的愿望最终实现的很少。如果非要深究,其实这和祈愿以及神灵没有什么关系,我之所以能逃离,是因为我那可怜而又卑微的隐忍和执着。寺庙以及神灵只不过是我给自己孤独的心灵寻找的精神依靠。
来到了这座城市后,一切都不如我所想象的那般顺利。我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以及孤僻的性格没有丝毫的改变,原来环境并不能改变一个人,能改变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
直到我认识了赵玉墨,认识了你。
我无法确定你们究竟是怎样改变了我,总之和你们在一起时我总是会忘记过去,习惯就是在时间中养成的,我一度以为我真的已经将过去的记忆从脑海中抹去。
其实萧潇,和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我并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忘记了过去,我只是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甚至喜欢看着你们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疯狂地大笑、玩闹,我真的没有任何的不适和其他的感受。直到你离开了我,直到我听到了赵玉墨去世的消息,直到我那天在酒吧遇到了你,我才发现我变了。然后我又回到了过去。
萧潇,如果你是因为我而不得不离开,那么请你回来,因为该消失的是我而不是你,你喜欢这里,你喜欢这里的白云、蓝天和大海,如今因为我你不得不通通抛弃。
萧潇,你究竟在哪里,你过得好不好,你所在的地方冬天冷不冷……
我会等你,我并不奢求你会原谅我,但我会一直等下去,即使我会在等待中腐烂。
新年快乐。
……
安娜依然表情冷漠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窗外下着暴雨。狂风呼啸,雨水猛烈地拍打着窗户。
林修风找到了新的工作。他正坐在电脑前准备着明天开会需要的资料。
安娜走到他身边问他:“我们的那个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修风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已经消失。安娜,那不是我跟你的孩子。”
“你为何要抛弃他,林修风。”
“不要再问了,好吗?我不想再回答。那是个意外,你出了意外,安娜,所以你的孩子没了。你不要再这样,求你了。”
“不不不,林修风,他明明还在我的肚子里,你为什么要骗我。”
“闭嘴,别烦我。”
“林修风,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你姓林,我姓安,那我们的孩子就叫林安吧。”
“滚!闭嘴。”
“林修风,我们的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姓林,我姓安,那我们的孩子就叫林安吧。”
林修风忍无可忍。他将安娜拖进了卫生间,用钥匙将门锁上。
他瘫坐在地上。
他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安娜的拍门声。她一边拍门一边喊着:“林修风,放我出来,你不要我们了吗?我们的孩子明明在我的肚子里,你为什么要骗我。林修风林修风,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你姓林,我姓安,我们的孩子就叫林安吧。好不好,好不好。林修风林修风……”
他心如刀绞。
三个星期前,安娜决定去找汤普森,她没有告诉林修风。
她在公司和汤普森大吵大闹,她要让汤普森补偿她,可汤普森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她说:“现在你嫌我是你的累赘,可你当初和我在床上做爱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你是否忘记当时你在我耳边说你会娶我,你说你早已厌恶了你的妻子。”
汤普森骂她“疯子”“婊子”,然后命令保安将她拖出去。
站在一旁的保安手足无措。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柔弱的且怀有身孕的孕妇,他们害怕出现任何的意外和闪失。
她揪住汤普森的衣领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她一边哭着一边说:“你这个人渣。你这个人渣。你这个洋垃圾。”
围观的员工捂着嘴议论纷纷。
汤普森的面具被安娜当众揭开。他愤怒地用力地推了安娜一下。或许他只是想推开她,只是想快速逃离,但后果却是安娜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号。粘稠的血不停地从她两腿之间流出来。
林修风赶到医院时安娜已经被抬出了手术室。
他握住医生的手,焦急地问:“安娜怎么样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脱离危险,已无大碍。”
林修风松了一口气。但又听到医生缓缓地对他说:“但是,她以后无法再生育。”
林修风两腿一软,差一点跌坐在地上。
安娜醒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她不停地问林修风孩子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林修风只能安慰她说:“孩子已经没了,娜娜,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以后你还可以再生一个。”
林修风并没有告诉她她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他害怕她不能承受这无法接受的痛。
只是安娜还是知道了真相。她像被抽干水分的花朵,彻底枯萎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