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果然不靠谱,或者正如刘上校所说的那样,就是与虎谋皮。程子介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倒也不算失望,听着刘中校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对智囊道:“智囊兄,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我们是回去,还是……”
“没什么希望?”智囊笑呵呵地回答道:“我不这么认为。”
“呃,他人都走了。”程子介看着静悄悄的房门:“还给我们下了逐客令。继续等也没什么意义吧?”
智囊摇了摇头,走到一张木凳边坐了下来:“再等五分钟。”
见智囊仍然是这么自信,程子介也只得将信将疑地留下了。但他不像智囊那么沉得住气,所以也没有坐,而是点着一支烟在房间中绕着圈子踱起步来。一支烟之后,智囊突然站起身道:“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程子介莫名其妙,但智囊已经举步走出了房门,他也只得跟了上去。智囊的行动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此时又不方便多问。两人很快走出营房,向门口的守卫打了一声招呼,麻烦他们去通知直升机驾驶员准备离开,然后就一起在夜色中走向停机坪。
来到直升机边后,驾驶员仍然没有来,两人只得在舱门外一起等待。程子介看着智囊至今仍然是胸有成竹,满脸笑意的模样,心中满是狐疑。正当他按捺不住想要开口询问时,基地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向停机坪。来的不是驾驶员,而是刘上校的一名部下。他急匆匆地跑向两人,老远就挥着手臂喊道:“程上校。蒋先生。两位请留步。”
程子介惊讶之中有些紧张起来:驾驶员没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刘上校改变了主意,要把两人强留着这儿?而智囊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看到没有?不出我所料”的意味,然后迎向那名军官:“怎么?你们刘上校让我们走的。我们直升机驾驶员呢?”
那名军官的神情有些尴尬:“抱歉了两位。刚才我们报告刘上校,你们让海军驾驶员离开的时候,刘上校改变了主意,希望你们等一会再走。”
“怎么,这是要把我们强留下来?”智囊故作惊讶:“这位程先生要走的话,只怕你们拦不住啊。而且,你们扣留海军的直升机驾驶员,还请三思才好。”
“不是不是。”那军官满脸惶急,拼命地摆着手:“没有强留两位的意思。而是我们刘上校邀请两位暂时等待一下,等他处理完现在的紧急情况,还有问题想向两位了解。”
智囊叹了口气:“你们刘上校的态度很坚决,你们对我们好像也不那么友好。我觉得该说的问题都已经说了,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还是请让我们走的才好。”
那名军官不得不放低姿态:“两位抱歉,抱歉。之前或许是有些误会,我们这儿的官兵以前也大多是矿工,比较粗犷,失礼之处还请两位不要介意。刘上校让我这次好好招待两位。请,请。”
智囊没有回答,而是转向程子介,为难地问道:“程兄,我是不想留了。你觉得呢?”
程子介并不笨,明白智囊是在故意拿架子的。对方前倨后恭,自然是有必要故作姿态。但这时候他唱白脸,自己就该唱红脸了。于是皱着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想呆在这儿了。不过来一趟不容易,既然刘上校回心转意,我们姑且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吧。”
那军官闻言,如释重负:“多谢程上校通情达理。”
智囊则哈哈一笑:“行,既然程兄想看看,我就奉陪到底。”
程子介也会心地笑了起来。而那军官更是陪着笑:“两位,请。”
于是两人又随着军官回到了营房区。然而这一次他们没有被带进刘上校的办公室,而是来到了隔壁的一间会客室。这儿原来也应该是宿舍,但现在被布置上了沙发和茶几。只是茶几上还有些茶杯装着残茶没有收拾,仍显得有些杂乱而已。
那军官忙着稍微收拾了一下,又为两人倒上茶。智囊端着茶杯,满脸嘲讽地笑着:“我还以为这基地里连水都没得喝了呢。没想到还是有的嘛。”
那军官尴尬地笑着回答道:“实在是抱歉。不过我们这儿取水确实是个大麻烦啊。”
程子介自然明白这一点,现在这基地中好几千人,发电机组随着指挥中心一起被关闭,基地外又被丧尸围困,用水确实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但他们这也是自讨苦吃,自己当然是冷眼旁观便好。
而智囊喝了半杯茶,突然道:“取水困难,那吃的总不缺吧?”
军官愣了愣,马上答道:“不缺。两位可是要吃宵夜?”
智囊呲着牙嘿嘿一笑:“我刚才晕机,肚子难受的很,嘴里也发苦。你给弄点酸的,或者辣的,不要汤。”
“好。”军官答应着转向程子介,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程子介就连连摆手:“我不用了。”
“我这就去安排,请蒋先生稍等。”军官马上出门去了。智囊这才往沙发背上重重一靠,将腿翘到茶几上,满意地叹息一声:“这还差不多。”
程子介看着他,多少明白了一些,笑道:“智囊兄故意等几分钟才走,是怕刘上校没来得及想到?”
智囊听到程子介的问题,马上又坐直了,打量着程子介赞许地笑了起来:“程兄的确是聪明人,我没有看走眼。只是程兄年纪太轻,经验还缺。假以时日,恐怕我连斗智都不是程兄的对手了。”
程子介赶紧摇头:“智囊兄过奖了。我现在能揣摩到智囊兄的想法一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智囊哈哈大笑:“所以我说要假以时日嘛。”说完话锋一转:“程兄说对了。我们马上走的话,他很有可能直接放我们走了,所以我才会等几分钟,给他时间让他去想。”
程子介心悦诚服地笑道:“他对我们下逐客令,自己也走了的时候,我还以为真的没希望了呢。还是智囊兄厉害啊,算准了他会回心转意,甚至算准了他会过几分钟才回心转意。”
“这点事情,不算什么。”智囊淡然摇头:“他要是这一点都没注意,就到不了现在这个地位。他要是马上就能注意到,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程子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之后,由衷地说道:“要是能像今天一样,一直和智囊兄作同伴而不是对手,那真是省心得多。”
智囊闻言,看着程子介叹了口气:“程兄,我虽然对自己的本事有自信,但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太多的事情还是需要程兄这样的人超过需要我,我只能做个辅助而已。”说到这儿,短暂地顿了顿,然后笑道:“再说程兄希望的,未必就不会成为现实。”
程子介愣了愣,没有再说。智囊也不再说话。片刻之后,那位军官就再度进入会客室,端着一碟香气扑鼻的油煎干鱼块,程子介仔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干鱼十有八九,是来自自己那儿的鱼塘。
世事实在是奇妙。有些你本觉得绝无可能的事情,却在后来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你面前。正如这鱼塘中的鱼,程子介在打捞它们的时候绝不会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云庆的部队,在严少将的基地中用来招待自己,还有天昌的智囊。
但无论如何,这些鱼干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用香油煎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整齐地摆在洁白的碟子中,就算本来没有食欲,看到它们也会忍不住想要品尝。
军官将碟子放在茶几上,又放下一瓶醋,一瓶辣椒酱和两双筷子:“两位,条件不好,没什么新鲜东西。这个……”
“这个很好。”智囊打断了他的话,拿起一双筷子向程子介笑道:“程兄,你不来尝尝?”
程子介其实很想说自己在双河吃鱼吃的很多,但这个时候左右无事,而且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也很好奇,想知道自己的鱼穿越时空一般在这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会是什么味道,所以也不客气,笑着凑到智囊身边,拿起了另一双筷子。智囊这时已经在鱼块上淋了些醋,又浇上一些鲜红的辣椒酱,然后夹起一块咬了一口。马上摇了摇头,夹着第二块鱼干直接杵进辣椒酱的瓶子里,搅动一下再夹出来时,已经是红彤彤的一大坨,而他就这样吃了起来。
程子介夹着一块只占了少许醋和辣椒酱的鱼块,小口品尝着鲜香的味道,同时看着智囊辣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嘴里还在嘶嘶地吸着气的样子,心中实在是对这家伙充满了好奇。而智囊却旁若无人,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绝大多数鱼块,并且几乎用掉了半瓶辣椒酱,才满足地放下筷子,抓起茶杯来咕咚咕咚地灌了个痛快,最后长吁一声:“舒服。”
程子介也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智囊笑着伸手擦去沾在络腮胡子上的一点辣椒酱:“程兄,吃相不雅,可不要笑话。”
程子介笑道:“智囊兄性情中人,怎么会笑话。”
那位军官也笑着上前道:“两位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碟?”
程子介点头道:“够,够,多谢招待。”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就被推开,刘上校皮球一般滚进了门中,挥手屏退那名军官,直截了当地问道:“老严要多少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