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琉听了手下的人找村民问的洪涝退水经过,再看向对面的秦流西,眼神瞬间就变得黏糊。
不用说,那仙人就是她,是她把这汪洋洪涝给退了,几年不见,她法术已经这么厉害了,是已经达到了半仙之境吧?
秦流西嘴角一抽,道:“你也不必如此看我。”
对方这眼神,既敬佩又尊敬,分明就是仰望长辈的孺慕眼神啊,让她有种感觉自己是他娘,不对,是爹?
她造不起啊!
“这场山洪来得迅猛且急,雨水就像从天上来似的下个不停,才会爆发了洪涝,可这没两天,就被你施术退去了,如此神奇,就跟神话故事一样,你没听见南山镇的百姓都说要给你立个神庙?别说他们,就是我这当父母官的,都想给你立个长生牌位。不瞒你说,我才刚接过都城县,还在巡视各村镇,南山就发生这匪夷所思的天灾,一个弄不好,就是我履历上的败绩了。”
天知道,他听到南山这边天降暴雨,突发山洪,导致山体滑坡,泥石流啥的一连串灾害你先我后的登场,使得百姓受灾严重,他整个人都懵了。
今年各处天灾频发,他是知道的,都城这边又是因为前县官去年雪灾赈灾不利,还鱼肉百姓,被钦差查到了,直接就摘了官帽,然后他在川渝那边也已做了几年县令,政绩攒到了,也该换地方,便被调来了都城。
刚刚接手了这边,在他巡视各地秋收时,南山镇就出了这么摊事。
都已经是十月秋收时了,就算有雨,也都是小雨花,哪里会想到一点征兆都没有,天降大暴雨,引发了山洪。
这简直是罕见的大异常,是不祥之象好么!
他急得冒火,一边吩咐人先行快马回来组织百姓疏散和救灾安置,自己也弃了马车,骑马回来准备主持大局,毕竟这样的突发大事件,做好了是功绩,做不好,就等着被弹劾和摘乌纱吧。
他前来都城县,是要做政绩攒资历的,而不是送乌纱的,所以他急啊。
却不想这过来南山了,洪涝退去了,跟玩儿似的。
江文琉的心情就跟坐了啥高山飞车似的,忽上忽下,别提多刺激了,而洪涝退去,还是因为秦流西。
她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大贵人呐!
秦流西说道:“山洪退去,但灾后的救治和安抚百姓,还得尽快安排,所以你别夸我了,你的事多着呢。此外,本来还得费点功夫,既然你是都城县的县令,这一带你应该熟悉,便是不熟,也不知县衙是否有县志记录何处有大墓,或是谁的墓穴,有镇墓石獣?”
江文琉有些意外,道:“观主是为寻这镇墓石獣而来?”
秦流西点头,想了想,暂时没把南山突发山洪,可能和这石獣有关的事对他说。
江文琉出身世家,自然也清楚镇墓石獣这样放在墓穴前镇守的瑞兽,不是人人都摆得起的,瑞兽要雕琢,要使它更有灵气的话,还得请法师道长开光赐灵,这些都需要安银子才弄得来,试问普通的平民百姓,怎么可能用得起这样的东西,能薄棺加身,体面下葬就算是不错了。
所以这要查,倒也能查,但却也不可能人人都会记录在县志上,尤其是身后事。
江文琉也把这个话给秦流西说明了。
秦流西自然也清楚,越是有身份的人,对于自己的阴宅,就越是在意,不会事无巨细对人言不说,还会想法子隐藏,否则被盗墓贼挖坟了咋整?
江文琉见状,便点了都城县的吴主簿带秦流西他们去翻查,吴主簿本就是都城县人,若问他也较为合适。
“我去找这一片的妖物问问。”封修对秦流西道。
秦流西点头,分头行事,比力往一处使要效果好些。
吴主簿看封修离开,不由吞了吞口水,他刚才没听错吧,那个比女人还漂亮,让人不敢直视正面的男人,说去找妖物问话?
都南城有妖怪吗?
秦流西看他眼神惊惧,笑着道:“吴主簿兢兢业业,也攒了不少功绩,看来也颇受百姓信服和拥护呀。”
吴主簿诚惶诚恐地道:“仙长过誉了,都是大人们赏识,为民请命罢了。”
“只要吴主簿你不改初心,为百姓谋福祉,功德攒得多自然福泽深厚,将来吴家子孙也更受庇佑,你也会安享晚年的。”秦流西道:“不过幺儿虽疼,却不可溺爱,须知惯子如杀子。”
吴主簿一怔之后,满脸欢喜,连忙扯下身上的荷包双手奉给秦流西:“感谢仙长点拨。”
秦流西接过荷包,只从中取了一个铜板,把荷包递回去,道:“捐给受灾百姓,也是小功德一件。”
吴主簿哎了一声,心想回去得再添些。
一场点拨之后,再说话,就自在了些,秦流西顺势就问起都城县都有什么大户,谁家的墓穴设有镇墓兽。
吴主簿掌管户籍这一块,对于都城县出过什么大人物,也算了如指掌了,一问,侃侃而谈,但说起镇墓兽,却是知之甚少。
“大致的位置知道在哪,但都有些什么,却是不甚了解,一来我们也不太懂这些风水之说,二来么,主人家也多有保密。”吴主簿想了想说道:“我就知道近十年的,都城一个姓朱的乡绅曾有镇墓石獣,但也因为一场泥石流给淹了。此外,祖上出过四品大员的江家,那位官员的墓也有镇墓兽。”
“可知是什么?”
“听说是四不像。”
四不像,那就是白特瑞兽,文昌帝君的坐骑,当官的用这做守墓兽,是想文昌运浓郁些么?
而梵空看到的是却是獬。
来到县衙,吴主簿让一个守县志文书的老衙役搬来县志翻查,秦流西看了老衙役一眼,顺口也问了句:“老人家也是本地人,可知谁家的有镇墓石獣,且是獬。”
老衙役憨实地摇头。
秦流西只能翻查,吴主簿道:“要是石獣,那必然得经过雕琢才会成兽,咱们都城也有世代雕琢的工匠,问他们,会不会更清楚些?”
“那就劳烦主簿帮忙把人叫来问问。”秦流西道。
吴主簿立即下去安排。
秦流西飞快地翻阅县志,连南山的地貌都看过了,但也没看出过什么,倒是记录了几处大灾,因为都城县山多,遭遇的山洪和泥石流次数不少,还淹了不少墓穴。
尤其是南山西边,近三十年来,遭遇的山洪泥石流就不下四次,以至于那一片地的坟墓被冲得七零八落,几次下来,后人祭祀都找不到地,当然也有聪明的迁了坟,那没迁的,只能遥遥在山脚祭拜祖宗了。
吴主簿很快就找了三个工匠来,都是当地擅雕琢的匠人,也是世代都从事这一行的,玉石木全部都会雕琢。
秦流西也不转弯抹角,只问他们可曾雕过镇墓石獣,且是独角兽獬。
一个面相愁苦且刚巧姓石的老匠道:“祖辈雕的算吗?”
“自然。”
“我老爹给南山镇姚花村的左家雕过,听说是守那左将军墓的。”石老匠说道。
吴主簿脸色微微变了,这个左家他也知道,乃是山匪出身,后被朝廷招安封了个将军,可左家人丁不旺不说还败家,这左将军的墓就在南山西边,因为山洪还被淹过,而左家子败光家产后不知所踪,这墓也是多年无人扫,已是废了,至今也不知还存在与否,毕竟也曾受过几次灾。
秦流西听了这话,想到刚才看到的南山的受天灾情况,心想真够巧的。
不过既然梵空看到了镇墓石獣,那墓,应该还是在的。
有了线索,秦流西不再逗留,问清了那大概位置,拒绝了吴主簿相陪,自己往那地方去。
临走之前,她拿出一枚平安符递给那石老匠,道:“给你那小孙女贴身戴着,小姑娘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石老匠一怔,吴主簿立即催促他接过,道:“还不谢谢仙长,这位可是宁洲漓城清平观的观主,法术高明,就是南山镇发了大水,都是她给治退的。”
石老匠接过来,抬头时刚要谢,秦流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惊得险些要跪下来。
石老匠呆了一下,立即转身回家。
他家里人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却是个脑子愚笨,被人称为傻子,秦流西这么说,难道他的丫丫会变聪明?
他丫丫这是遇到贵人了么?
南山西边,秦流西和接到传信的封修汇合,在他身边,还跟着一条足有男人手臂粗的大蟒蛇,对方见了秦流西,连忙挪上前,匍匐在地,蛇头向她叩拜三下,以示尊敬。
秦流西看着它身上黑得透光的鳞片,问着封修:“你这边也得了消息?”
封修道:“它说南山西本有大墓,有镇墓石獣獬守墓,它曾经过那边,还被吓退了,但那边经了几次山洪,也不知还在与否?”
“那应该就是姓左的将军墓了,既然梵空能看到,理应还在,带路吧。”
黑蟒立即在前面开路,带着二人往记忆中的地点爬行而去,速度飞快,丝毫不怕秦流西他们跟不上。
开玩笑,身后这两人,一个是妖皇,一个则是半仙真人,随随便便都能把它给剥皮抽筋,怎么可能跟不上它的速度。
事实上,山林地势复杂,林木茂密,虽难走,但两人却都动了术诀,跟着它飞快移动,很快就来到一处山谷处。
秦流西双眉皱起,打量着四周,背阴之处,不见阳,阴气浓郁,这里已成聚阴之地。
“此处阴气好浓。”
黑蟒的金瞳倒竖,四处看了一眼,游到一个杂草横生,却有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跟前,回头看向秦流西他们。
“看来找到了。”封修走上前去,手一挥,掀起大石,再把已有人高的杂草除了,一块墓碑映入眼前。
在墓碑前,有一尊石獣立在土中。
秦流西走上前去,但见这石獣足有半人高,独角附于脑头,角端呈圆球状,头顶部系二带,张口吐舌上卷。它整个体态雄健浑厚,霸气凛然,静中有动柔中带刚,两肋的翅膀收拢着,雕琢得十分精细,威风凛凛。
可秦流西他们都把注意力落在石獣身上的符文,那是明显后来才雕刻上去的,且是道家符文。
秦流西看了一圈,道:“除了招阴煞的符文,还有招厄符,瑞兽成凶兽,置于聚阴之地,凶兽成煞,厄运传开,这一片都别想安宁。”
“这就是那小阵的阵眼?”封修蹙眉,道:“隔着老远也能和大阵那边连上,凭什么?”
秦流西站起身,微微沉思,道:“有没有可能这么多小阵,跟一长串鞭炮一样,但凡点了一个,其余的都会爆?”
封修冷笑:“那这可真是登峰造极了,咱还玩屁。不如跟我回天山坐等看灭世吧!”
秦流西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她轻轻地点着石獣的独角,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在手指划了一下,血流了出来。
“你干啥?”
秦流西没应他,用左手食指的指尖血在那招厄符上画了一道消灾震煞符,血带着灵力,符文一气呵成,金光闪过,没入石獣中。
咔嚓。
这独角兽獬的内部传来一阵声音,兽身裂了,这山谷晃了晃,像是要地动一样,黑蟒瑟瑟发抖,盘成一坨屎一样装死。
封修脸色如常,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天空,对于秦流西的动作没有丝毫质疑和阻止。
反正她捅破天,他也一起干!
山谷只晃了两下,就平静下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独角兽身上的裂纹越裂越大,然后哗的一下,碎成渣,落在二人脚边。
封修讶然,妖力一散,神识往外放,外头啥事都没发生,无灾也无难,即便这镇墓石獣碎成渣了。
“这阵眼,就这么脆皮?”封修觉得自己高看了兕罗,就这么被毁了,啥事没有,说好的吸苍生魂呢?
秦流西却是看着左手食指,若有所思地道:“不是脆皮,是我应该找到了毁它的正确法子。”
就是有点费血,且,还得是这根佛骨指尖血,他的力量,也就是说,用他的力量去毁他布的阵眼。
自毁,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