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钟族长一点气节都没有,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急哄哄地跑出来,又是跪又是磕头的把秦流西请了回去,实在是情之所急,因为他最最看重的嫡长曾孙出事儿了。
这位钟博文也是钟进士的嫡长孙,今年不过八岁,却是咬文识字,聪慧伶俐,是钟氏最出色的一个孩子,也比他祖父更会读书,就连学堂里的夫子都赞他才思敏捷,天资聪颖。
而钟族长看重这嫡长曾孙的一个缘由不仅仅是因为他读书好,占了嫡长二字,是他出生时天挂霓虹,这令信奉风水的他更坚信这个嫡长曾孙会是钟氏一族未来的领航人。
但现在,这个领航人忽然就倒下了,奄奄一息,这让钟族长再不敢瞒些什么,立即扑出去去跪求秦流西救人。
比起这宝贝嫡长曾孙,气节算个屁。
秦流西悟了:“针不刺肉不知道疼,懂了!”
钟族长脸色紫涨,有些讪讪。
钟进士则是急得唇角都要起泡,催促着秦流西走快些,那可是他亲孙子,比自己还宝贝的孙子。
这好好的,说倒下就倒下,这不要他老命么?
一行人赶到钟博文那小院,围了不少人,里面还传来哭声,以及问着大夫怎还没来的斥骂声。
钟进士沉声道:“该干嘛都干嘛去,别在这堵着。”
围观的人作鸟兽散。
钟进士则是把秦流西引了进去,一边把屋内的人驱赶出来,来到孩子床前,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裙的女子在床边嚎哭着。
“文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媳妇也不活了。”
而另一个穿着暗红衣裙的中年妇人,同样抹着眼泪,看到钟进士就跟看到了主心骨,站了起来红着眼道:“老爷,你回来得正好,小文他……呜呜。”
“别哭了,你带着程氏让开,让少观主看看。”钟进士示意她和儿媳妇让开,又看向秦流西:“少观主,您看。”
秦流西已经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孩子脸色乌青,生气在飞快流失,三把阳火,左肩膀上的已经熄了一朵,右肩的一朵则是要熄未熄,头顶的那朵则是微弱得很。
“左肩阳火熄了,他去哪儿来?”秦流西一边问,一边取了朱砂在钟博文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文,右肩也是,保着这两簇阳火不灭。
钟进士看向儿媳妇:“孩子跑哪去了?”
“今儿是小文生辰,虎子他们就和他上了山,谁知道他忽然就厥过去了,是虎子他们几兄弟背着下来的。”程氏哭着说。
钟族长面露沉痛说:“是去了神庙。”
钟进士如今已经知道那所谓神庙有些诡异了,眼下也不是在指责他爹的时候,便看向秦流西,问:“少观主,你说阳火熄了,那是?”
“百汇聚鼎,左三阴过肩,右三阳过肩,此为人之三阳之火。百汇也就是头顶这把火称为玄煞之火,主长生不灭,这把火至关重要,一旦灭了,这一生也就完事了。而右手三阳为疾煞之火,主阴阳和合,又称无名火,照的是人的右半边身。左手三阴为佞煞之火,主寂灭不生,和无名火相对称,照的是左边身,又称阳火,主人的阳气强弱,阳气弱,癔症生陷癫狂,重则癔症冲脑置意识失,这孩子的阳火已经熄了,才会昏迷不醒。”
“什么?”程氏软软地倒了下去。
钟进士的妻子刘氏被儿媳这身体压下来,险些栽倒在地,也眼泪迷蒙地看着孙子。
滕昭从背筐里取出一瓶药油,在程氏鼻下嗅了嗅,又在她人中上一掐,程氏一醒就要嚎哭,他立即道:“别急着哭,听我师父怎么说。”
程氏慌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是金蟾,是它要夺小文的命。”钟族长磨着牙说。
“爹,什么金蟾夺命啊?”刘氏她们一脸懵的看着钟族长,说的是她们族中供奉的神兽吗?
秦流西给钟博文扶了脉,再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
咻。
他右肩的火竟是在她眼前熄了。
秦流西气笑了,这是志在必得啊,竟在她眼前抢这孩子的生气。
她拿出银针,封住了钟博文的鬼宫鬼心等几处要穴,又在他的脸上再度加了一道符文,问:“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钟族长连忙说了个四柱八字。
秦流西一手掐算,再看孩子那越发青白的面相,道:“文曲星下凡,怪不得一定要夺他生气,今日文曲星正位,官禄旺,夺生气等同夺他福缘运道,它是想重归仙班?真是糊涂!”
众人听得懵逼。
什么仙班啊,你是在说什么神话故事吗?
秦流西没多解释,道:“去会一会你们供的那东西吧,路上边走边说。另外这孩子受惊昏迷,有一魄怕是落在那庙附近,也得找回来。”
啥,丢了一魄?
钟族长心痛得无以复加,都是他的错,是他贪婪愚昧,才害得曾孙受了这苦。
秦流西对滕昭说道:“你在这守着他头顶这把火,别让它熄了,在这给他念几遍金光神咒吧。”
滕昭应下。
忘川也被留了下来。
钟族长带着她和钟进士以及一个老仆往神庙去,也说了这来龙去脉。
原来,在他五十岁那年,无意中在一处林子遇到了一只能口吐人言的金蟾,它自称是上古神兽三足金蟾,可以招财金宝纳吉,只要他给它建神庙供奉,就能给他一族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
钟族长开始也不信,但金蟾给他指点了一二,果然招财,他就按着它的要求把它请到了族中,为之建神庙,上供奉,并愿为忠诚信民,逢年过节不说,平日也是每日进奉。
果然在供奉金蟾之后,他们钟氏就欣欣向荣,做什么生意都稳赚不赔,顺风顺水。
“这供奉,不是一般祭品吧。”秦流西意有所指。
钟族长苦笑,道:“是。它要的供奉,是我族中人男子的寿元,每人十年,有的人则是二十年。”
“爹?“钟进士惊呆了。
所以,他们族里的叔伯兄弟,就没几个活过超过六十的,只有爹。
“既要寿元,爹你怎么已七十,而其他人……”钟进士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唰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