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这么大的姑娘哪里好意思说这些有的没的,可是在宋明月口中说出来,仿佛一切又都变得那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说得坦然正直,连厌恶都没有掩饰一分一毫,反而叫人没有注意她说出什么和人欢好的这种词有什么不妥来。戚柔也是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那帕子的确是宋明月的针法,可是闻着那上面的味道却是别的女子,这样被宋明月一提,果然就想得出来。
“哟,看来南宫公子还是个喜欢寻花问柳的主儿呢。我们家小明月倘若真的娶回家了,那可是不允许沾花惹草的。对于你这个花花公子来说,岂不是委屈的很了!”戚柔胜券在握,低着头随意的打量着自己凤仙花染过的指甲,声音淡淡的,透出一点寒意来。
南宫宴一时被戳穿了,顿时有些无所适从。他本来还算是个极其好看的人,起码也是五官端正,风流翩翩,可是这一会儿脸上五颜六色的,五官也因为各种表情而变得各式各样起来,丝毫没了什么翩翩公子的模样。这眼前的三个人,轮地位,轮分量,都是一个指头可以捻自己的人,他心中有一肚子的火,却没有办法发出来。
怪来怪去,还是怪到了宋明月的身上。南宫宴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宋明月的鼻子,骂道:“我究竟哪里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当着丞相和贤王妃的面诋毁我?!你说要我对你好,我做了。你说要回京城,我也做了。你说要十里红妆的聘礼,我也都带来了。现在你却翻脸不认人!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把我们南宫家当做什么了!我难道就是被你耍的团团转的猴子不成!”
“说假话,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了?我有干娘,为什么要你对我好。至于回京城一时,我的确将你当做朋友抱怨过,可是这又有什么?是你自己要来帮我的。可是你自己出了多少力,心中没有数吗?再说了……十里红妆的聘礼?”宋明月说道这里,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上一世南宫宴来娶自己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同样也是带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箱子,每个都是沉甸甸的,打开金银珠宝璀璨,好大的排场。当时她开心的都要晕过去了,后来知道,南宫宴带来的那些聘礼箱子垫的都是石头,只有最上面的一层用金银珠宝覆盖住了。而且自己一嫁入南宫家,那所谓的聘礼就被悉数没收了。宋明月的神色也是渐渐的寒了下去,慢悠悠地走到了那边看起来琳琅满目的珠宝箱子前,随意挑了一个最大的打开。
果然,里面都是些珠光璀璨的金银珠宝。她伸手随便拿了一串珍珠项链出来,然后又往下拨弄了一番。啧,又是一样的。宋明月冷哼一声,笑道:“南宫公子对我还真是‘情真意切’的很呢。怕我不相信你的磐石之意,连这石头都巴巴儿的带过来了,要像我表达心迹呢。”
“什么?”
宋忠勇和戚柔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的走了过去。两人伸着脖子往箱子一看,发现这箱子上面是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可是底下全部都是……石头!这下子连宋忠勇都火了,看来这个南宫宴是一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是诚心想要结交。这桩桩件件数下来,反而像是来耍自己啊!
他气得一挥袖子,厉声道:“来人呐!南宫宴目中无人,意图行骗勒索,被我当场抓住。现在就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后叫他带着这些东西都滚出去!“
按理来说,南宫家族在权贵的圈子里也是稍微有些名声的。可是他们家只是个做生意买卖的商贾,当真没什么分量。平时也就能仗着钱在三四品或者以下的官员面前装装样子,至于宋忠勇这种正一品的忠臣,那可是连个蚂蚁都算不上。况且南宫宴也只是一个小屁孩,他就算是大了,南宫家的家主固然心疼,也不敢有什么二话说。
毕竟是真的被气到了,倘若有钱还好说,这拿着这种石头来糊弄自己。不能忍,不能忍!不管南宫宴怎么说,怎么挣扎,怎么求饶,宋忠勇都充耳不闻,愣是让人将他带了下去,毫不留情的开始打板子。一时间走了一个人,这事情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宋明月呼地松了口气:“干娘,你要相信我啊。如果你不信,现在可以差人去云迷山上找那些尼姑问,我当真是所言非虚呀!”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了。况且你看看这个东西,他若是真的,那才是出了鬼呢!”戚柔指了指这箱子中的石头,觉得好气又好笑。气得是南宫宴也太不把宋家的父女放在眼里了,笑得是天下居然有这么蠢的人。她伸手替宋明月捋了捋头发,“傻孩子。你想一想,你住的那云迷庵附近可都是荒无人烟的。庵里也不接待男客,他这个南宫宴是怎么忽然出现,又那么巧的和你相遇的?怎么想也是他有意为之!”
“啊?是这样吗!”
“当然了。我看他们南宫家就是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一心卯足了劲儿想要往权贵的圈子里钻,所以才会看准了你一时失去势力,想趁着你无依无靠的时候把你骗到手里,当他们的借力好风。幸亏今日你还算坚定,发现也还即使。不然给你这位糊涂的爹轻轻巧巧的送出去了,那后果,可是真的不堪设想!”
戚柔说着,更觉得生气了。她侧过脸,有些没好气地看向了在一般又气又不敢说话的宋忠勇,说道:“我还没有找你这个丞相大人算账。你平日里不是最勤奋的吗,一连几年日日上朝都为没有迟过缺过。今儿怎么的,破天荒的没有去上朝,然后那个什么南宫宴就来提亲了。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猫腻吧!是不是倘若我今天没有来,你就要擅自把明月许配出去了!”
女人就是这样,对一件事情由着几乎偏执的追求。即便是一个忘记了很久的话题,重新拾起来也就是三两句话的事情。戚柔十分的不满,双手一环胸,坐回了椅子上,又开始滔滔不绝的数落:“丞相,我念你为皇帝勤勤恳恳的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对于明月的事情上,我一直都给你留了几分薄面。倘若你一直都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我来管她。可是你这平时不闻不问,想要什么东西了,就把她当做筹码去交易,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做是死人不成吗!”
“宋大丞相,我可是告诉你。你那薄命的发妻和我曾经是极其交好的一对姐妹儿。她的死让我愧疚了许多年,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只要我一天在大殷,在这个京城,只要我是这个贤王妃,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对明月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你知道了么!”
骂了半天,戚柔转念一想,这事情恐怕不是宋忠勇一人的筹谋,肯定没有别人的一份参与,于是又拍了拍桌子,继续道:“你也不要和我演什么伉俪情深。我就不信那个苏氏平日里那么活蹦乱跳的,今日就忽然病了。这当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你最好识相点儿把她给我叫来。我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用,你平日里根本就不回府上,管不着。我要和管得了事情的人说!”
“干娘……其实……”
假如让戚柔知道了自己被下药,差点失身的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还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把宋府也掀翻了。宋明月说着,故意看了一眼宋忠勇的样子,宋忠勇果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张了张嘴,终究是出言制止了:“明月啊,刚才那件事情的确是爹爹不对。爹爹草率,冤枉你了。你看,现在南宫宴也是被爹爹拖出去打板子了,这些东西爹爹也都给扔出去,从此不去他进我们宋府半步,你看这个如何?”
“这是他骗你应该有的惩罚,可我呢?他冤枉我,诋毁我的声誉,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爹爹,我当真是您的亲生骨头吗?我可是你嫡出的女儿啊……”宋明月显然是不想放过他,说着说着,嘴巴一瘪,立马就有泪珠儿滚落了出去,“昨日都已经闹成了那个样子。爹爹你还要包庇她们!就因为我是郡主,所以就要容让她们吗!可是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真的叫她们得逞了,那我,又会怎么样!”
“什么?小明月,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你快和我说说。”戚柔看到宋明月又哭了,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其实她也不能感觉不到这孩子有些精明算计,得理不饶人,而是这她现在的这一切防备,也不都是被她这个好爹爹,好后母给逼出来的吗!倘若她自己不自保,那又有谁能帮她?所以即便宋明月这话是故意说出来给她听的,她也不会在意,仍旧是十二分的关切。
即便活了两世,那也的确是个姑娘,是个女子。这种失身受辱的事情,不管多么强大的人,听到了都是会忍不住一阵阵的胆寒。宋明月想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冷战,抬头看向了贤王妃,然后说道:“苏姨娘她……她给我下药。想要……想要,陷害我!”
“什么?!”
戚柔听到这话,更是惊讶不已,手中一个不稳,把茶杯摔了下去。热茶泼到了地上,瓷器更是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