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有一天,就是我刚和二姐姐你和好不久,苏氏就忽然带着大夫来为我看病治伤。我当时可吓的不清,以为是不是爹爹要回来,苏氏害怕露馅。要是这样的话,我这旧伤没等痊愈,新伤可就又要来了。结果我一问,苏氏居然说是什么冤枉我,错都在二姐姐。我当时就明白了,一定是二姐姐你为了我,帮我说了好话,或者帮我背了黑锅。二姐姐,你是真是太厉害了,才多久,就让她们对我像是换了一张脸。我当时想着是你在背后疏通,也就都接受了。”
“苏氏给我找的大夫虽然破了点,但是医术还不错,你看我也都好了。只是那个大夫问我为什么伤的这么严重,苏实说……我是被人拐走了,是她千辛万苦的把我找了回来,可是回来了却也带来了这么一身伤。当时听了,我差点笑出声。总之我的伤医治好了以后,宋尔曦就还像往常那样来找我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我差点就以为她什么都忘了,不过啊,她还是在有一天特地来找我。说她和我的仇就一笔勾销了,往后要我咬死了,就是二姐姐你唆使的我去划苏氏的脸,而不是她请我吃酒是说的。”
宋晴儿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吃了起来。毕竟她就算被苏氏解除了黑名单,那苏氏也不会在其他吃穿用度上对她太好。宋明月好歹自己有小金库,又有贤王妃戚柔的提携,日子过得不会太差。至于宋晴儿,别说什么过得好不好了,一日三餐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除了逢年过节,哪有机会吃到这些好吃的东西。
她一连往嘴里塞了两个话梅干果,含含糊糊的补充道:“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倒是我娘……她知道我那日来找你,还将我一顿骂,说二姐姐你害了我,我居然还要去找你。不过二姐姐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没有说咱们俩结盟了,相反,我还演的很逼真,装作你奚落了我一顿,把我扫地出门。我娘也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只是又说了你的一些坏话,再不许我找你了。”
宋明月来了兴致,脑海中浮现了佟氏的这张脸。说起来,除了苏氏,宋忠勇的其他两房小妾在府中的存在感还真的十分的低,就比如佟氏,宋明月活了两世,对她的了解也只有生了宋晴儿,曾今是自己娘亲的陪嫁丫鬟。不过佟氏到的确是个模样周正的女人,记得她还小时,偶尔见到过几次佟氏,佟氏永远都是一张苦兮兮的苦瓜脸,紧紧地抿着唇,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仍然算的上是一个好看的妇人。不过近年来似乎就不太行了,因为年纪的增长,还有愁苦的表情,她越来越瘦,也越来越阴沉,换句话来说,就是有点儿可怕。
“这样吧,三妹妹。”宋明月对宋晴儿的戒心放下了一些,于是也肯轻声叫她三妹妹了,“这次回去以后,你不要再和你娘亲冷着脸了,你对她好一些。你们毕竟是母女,没有什么仇是可以互相记恨一辈子的。而且,她对你虽然不算好,可终究也从来没有害过你。等你们缓和一些了,再去旁敲侧击的问问你娘和我娘当年的事情,她又为什么不许你和我接触,好吗?”
宋晴儿有些不明白宋明月让自己做这件事的目的,但是她想了想宋明月可以在一夜之间就让自己从地狱回到人家,反正跟着她就能吃香喝辣,这就足够了。她可劲点了点头,说道:“好,什么都听二姐姐的。”话刚说完,她忽然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对、对了。二姐姐,刚才宋尔曦要我故意和你坐一辆马车,叫我多给你找些难堪。我没有答应她,也没有拒绝她。那过了一会我们去到宫中了,她要是再问我怎么办?”
这倒也算是个问题。毕竟宋尔曦这种个人脾气又爆,性格还十分阴险,疑心病又重,如果宋晴儿什么都没做,挨一顿骂是轻的,回去可能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好不容易让宋尔曦和宋晴儿的关系缓和一些,可不能功亏一篑。宋明月托着腮,仔细想了想,最后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根素银簪子下来,递给了她:“我这个是今天佩儿替我梳头是簪上的,你拿去自己戴着吧,去和宋尔曦说是你抢来的。”
这跟素银簪子一般是为了装饰,而另一半则是为了固定一缕头发。这下没了簪子,有一缕碎发就从宋明月的前额处垂了下来,可是毕竟她有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脸颊边的头发非但没有让她变得仪态不整,反而是增添了一丝慵懒的风情,端庄中带着一些随意,愈发了灵动了。
连宋晴儿也看得呆了,心中也跟着一酸,有些尴尬的把簪子随意簪到了头上,然后尴尬道:“二姐姐,我和你说实话,你可别生气。那日我喝醉了,想着拿簪子来害你,就是,就是因为二姐姐你实在是太漂亮了……有你在,我们其他的三个姐妹,仿佛都没有出头之日了!我现在想明白了,不会像那次那么傻,觉得还害你恨你,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点小羡慕,小妒忌。二姐姐,连我都有些好奇你的娘亲,咱们的大夫人是长的什么样子了,居然会生出你这样漂亮的女儿来。”
虽然这番话的确是带着一点妒忌的,可是更多的是羡慕和钦佩。宋明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知道宋晴儿至多算个口无遮拦,并不是什么心思歹毒的坏人,既然她敢跟自己这么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就证明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宋明月索性就把这话当成了赞赏来听,她淡淡笑了笑:“树大招风,连你都曾经妒忌过我,又何况别人呢?倘若没有和自己外表与之匹配的实力,那这种外表,其实就是一种累赘。”
想想上一世自己备受欺凌,不光是因为自己没有娘亲,不光是因为性格软弱善良,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有这样一张遭人记恨的脸蛋吧。宋明月手中拿着一杯凉茶,目光凝视着茶水中上下漂浮的茶叶片儿,慢慢地勾起了一个微笑。没关系,自己还有这一世,这一世,她一定会让那些心术不正,心肠歹毒的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宋晴儿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她并不懂宋明月说的那么高深的话,只是隐隐的觉得很厉害。而刚才宋明月垂眸看着茶杯时,她的那双灵动又媚人的凤眸忽然褪去了所有的温柔,晚冬化雪的十分的含义,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让人望而生畏。宋晴儿觉得,自己的二姐姐真的是变了,和几个月前那个只会躲在柴房里嘤嘤哭泣的女孩儿简直是判若两人。
有点可怕,有些神秘,却又忍不住的让人去相信,让人去敬佩。她默默收回了眼神,身子却还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
过了一会,宋晴儿觉得有些困了,她从车内的隐屉里取出了薄被,分给了宋明月一个,给自己盖了一个,说道:“二姐姐,我有些困了。这么就还没有到,我估计还要好一会呢,咱们打个小盹儿也是好的。我反正不是指望这宴会上能有什么,反正我只过去吃东西的。二姐姐恐怕要比我辛苦,还是也休息一会吧。”
宋明月其实并不习惯别人的好和关心,因为经历的原因她会忍不住的怀疑别人的动机和用心,即便心中有了信任或者不信任的定论,仍是会不断的动摇。她勉强对她抿出了一个笑,接过薄被。晚夏的天儿不算冷,可是冷风习习,顺着纱帘的缝隙中迎面扑来,到的确有些凉。她抖了抖薄被,伸手抚了抚上面的褶皱,也披在了自己身上,眼一合,便沉沉睡了过去。
伴着轱辘轱辘的车轮滚滚声,最后终于在午前停在了宫门前。宫门外已经停了大大小小,或精致或富贵的各类马车。即便是隔着薄纱和珠帘,仍能看到外面络绎不绝的莺莺燕燕,毕竟大殷兴旺,朝臣的子女也都兴旺,几乎每个臣子都是儿女满堂。像宋忠勇这样年逾半百的人,膝下却只有四个女儿,简直算是大殷的困难户了。不过也还好,毕竟宋明月的气度资质胜多许多大家闺秀,也算是为宋家长了不少的脸。
宋明月先醒了,一睁眼,看到面前的几人高的朱门大敞,许多朝臣领着自己的女儿井然有序的往里面走去。她揉了揉眼睛,惬意得伸了个懒腰,一侧目,看到宋晴儿睡得正香。她就推了推她,说道:“三妹妹,起来了。已经到了皇宫前面了。我们该进去了。”
“啊……啊?好、好好!”宋晴儿被宋明月从美梦中惊醒,隐约中是觉得有入宫那么一回事。她把身上的被子一掀,拍了拍身上的褶皱,又跳了两下,伸手就拉起了宋明月:“那好,我们走吧。不知道刚才爹爹有么有叫我们。”
两人下了马车,前面宋尔曦也挽着宋晚儿走了下来,更前面的宋忠勇正和他朝中的同僚谈笑风生,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四个女儿。宋明月直接无视了宋尔曦挑衅的眼神,大大方方的越过他,走到了宋忠的面前:“爹爹,大姐姐,还有三妹妹,四妹妹们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