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院子中的老槐树长得郁郁葱葱,深绿色的颜色伸展铺陈,在院落中投下了大片的阴影。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插落下,落了一地斑驳的光影。白天变得渐渐长了,时不时得有鸟婉转鸣啼,一扇一扇,飞过湛蓝色的天空,留下一道道残影。
宋明月起得十分早,从日头刚出,就开始沐浴,熟悉,打扮。她自己的家当不多,衣裙也都是往年宋尔曦、宋晴儿他们挑了剩下的。不过好在质量都差不多,而且她们那两个人偏爱艳色花哨的布料,而宋明月对这些东西都不太挑,而且她也觉得素色的更低调收敛,符合她如今沉稳内敛的性格。挑挑拣拣,选中一件灰蓝色的齐胸襦裙,胸前束着牙白色的丝绦,外罩淡色薄纱,胸前带了一串用红绳和珠子编成的璎珞,手上戴了一对玉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并没有的带任何浮夸的首饰,倒是别了一朵叫花儿去花园中摘回来的夏花。
整个人清清爽爽,一颦一笑都透着少女的青春颜色,叫谁看了都会喜欢的不得了。佩儿见了,也是不住的咂舌,叽叽喳喳的说道:“二小姐,您今天扮得真好看。不过……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姐,你这锁在屋子中,别人也看不到你这盛世美颜啊。”
“去去去,睡糊涂了吧你!”环儿在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这妆奁和妆台,听到佩儿这么说,不禁抬眼瞪了她一眼,“今天正好是二小姐解除禁足的日子呀,当然要好好庆祝了。不过小姐,我们即便要出府,也不要走太久,毕竟您之前的事情是皇后在查办,如今有个了结,肯定要下个懿旨什么的……若是不在了,那不就出了大事啦。”
“出府?我也好久没有出府拉!这一个月,跟着小姐憋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可憋死我了。所以说这傻了糊涂了也不能怪我,我这是闷的太久了,闷出毛病了。不过啊,一会咱们一道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保证儿就好了。”佩儿一听到可以出去了,眼睛都亮了。
虽然宋明月很不忍心打断环儿和佩儿这种畅想,但是还是不得不开了口说道:“咳咳,你们的希望恐怕是要落了空了。今天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来得不会是懿旨或者口谕,而是一些人来‘请’我进宫。你们也不想想,这柳如烟可是琴莲郡主,她这么诬陷我,自己能没有十足的把握了。即便皇后铁证如山,她肯定也会巧言令色,闹出很多其他的幺蛾子来。唉……我猜,今日还是凶多吉少。”
别看她这会说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其实全都是因为上一次青玄给她通风报信。事后宋明月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青玄说的话肯定是真的,而柳如烟更是十有八九会不放过自己。也是好在有他通风报信,自己预先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今天不管来的是谁,去的是哪里,要做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啊?!怎么……怎么没完没了还!难道就没有王法,没有公平了吗!”佩儿听到宋明月的话急了,生怕宋明月又要受什么欺负,顿时就变得气鼓鼓,“二小姐啊,您快去和贤王妃告状吧。咱们再这么一直伏低做小,任人鱼肉,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们是丫鬟就算了,你可是正儿八经的相符小姐,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呢!”
“怎么……小明月在禁足期间又受了委屈了?环儿佩儿,你们过来,好好的和我说一说。”
主仆三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是聊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她们连回头看也不必,就猜到了,来的人正是——戚柔。
戚柔也是来了丞相府很多次了,走都走的驾轻就熟。今天她来,又赶上宋忠勇不在的时候,所以苏氏也不敢拦她,她也懒得和一个妾室多说什么废话,问他要了个领路的小厮,就独自赶了过来。也是来的正巧,她一到,就听到佩儿在说什么要小明月该向自己告状,不禁以为是苏氏又如何欺负明月,这会真怒火攻心,面若寒霜。
宋明月见到干娘来了,心中舒了一口气,只要戚柔在,自己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她欣喜的过去迎接戚柔,扶着她的手请她坐,说道:“干娘可别听我这两个丫鬟胡说,虽然苏氏和大姐姐从前对我不太好,但是我禁足的这一个月里,她们还真没有怎么来找过我的麻烦。您就放心吧,我宋明月是什么人?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呢!”
“这我可不知道。你这丫头心地太好了,总叫自己吃亏,我若是不帮你多提点着些,别某些人面兽心的东西陷害了还要傻乎乎的替别人说话。”戚柔说起‘人面兽心’的时候,脸色格外的差。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又没有说出口。
宋明月向环儿佩儿使了一个颜色,示意她们先下去。环儿佩儿应了一声,很快就退了下去,把门也关好了。屋子里一时就只剩下了宋明月和戚柔,她自己为自己拉了一个凳子坐下:“干娘,您要有什么话就说吧。我都有心理准备。”
“唉……你这小明月呀,说你傻,你在这个时候却又挺机灵的。”戚柔被宋明月的善解人意逗得一乐,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可是是那笑容,也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又变得冰冷了下去,“这个柳如烟和柳怡,简直是欺人太甚!你知道她们现在要做什么吗?!因为皇后彻查了此事,把当日在场的宫女、太监、侍卫都问了一遍,没有一个人说看见你将她柳如烟推入水中。这按理来说,就应该结案了。皇后也不是不懂给台阶下的人,本来向皇子奏呈的折子都写好了,要写成是她柳如烟不慎失足落水,惊慌之下才会认错人。这样,不也算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吗?可是,她们偏不!她们……”
“不要气,不要着急。”宋明月看得出戚柔的确十分生气,于是连忙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安抚道,“干娘,别生气。您这么好看的大美人,生气了就不好看了呀。”
戚柔看到宋明月这么软语安慰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喝了一口茶水,又说道:“唉……小明月,我这是真的为你抱不平呢。这柳家的两个姐妹,真的是反了天了!她们坚决否认是自己失足落水,然后越说越玄乎,又闹幺蛾子。说什么,你不是你,宋明月不是宋明月,说什么你是被恶鬼附体。不光如此,她们说的振振有词,还说请来了专门驱鬼驱邪的道士,说是要为你做法呢!”
果然,和青玄说了不差毫厘。他到是真的真心待我,宋明这样想。
“我是觉得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你可是丞相府的嫡女儿,哪有被拿去给道士作妖的。你难道是什么砧板上的肉啊不成?成何体统?这事传了出去,你这姑娘的脸皮还要不要了,指不定要怎么被人以讹传讹,戳着脊梁骨骂你呢。”戚柔是真的生气,毕竟对于生来就是公主她来说,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荒唐又滑稽的羞辱人的办法,“所以,我今日是来接你去我府上暂住的。省的那个柳怡都给皇帝吹什么耳旁风,哪边夜里来把你五花大绑了去,哪我可真的就要被气死了!”
宋明月安安静静等戚柔说完,自己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道:“干娘,我到不这么认为。她们既然要将我……这所谓的什么捉鬼驱魂,就让她们来。我呀,行的正坐得直,根本不害怕。您若是将我藏着掖着,那才会将这些谣言愈演愈烈。您别担心,我觉得一个人的尊严要自己成全自己,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等那个狗头道士砸了招牌,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是琴莲郡主柳如烟,和柳怡了。我们有什么好害怕,好生气的?”
“唉,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真的是恃宠而骄,仗着皇帝的三分宠爱,就忘记了自己是谁,就什么都敢胡来了。我不带你去,也是和皇后深思熟虑过的,皇后也不赞同这种事情,毕竟若是开了头,那不就是给宫中的歪风邪气开了一个头吗?”
“怎么会呢?干娘,你要反过来想一想,倘若她们办了这个驱邪仪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才是开了头。可是若是什么都没有,那皇后是不是要狠狠得治一番罪柳怡和柳如烟的罪呢?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任何人的诋毁诽谤,她们要验,就让她们尽管来。只是,干娘,我还有个要求。就是等那个狗头道士做法的时候,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在宫中,那也要多叫来一些人,越多越好。”
“这怎么行呢?你这丫头真是,未免太耿直了一些。就算那道士真的要来做法,那也是一定把事情遮掩住呀。你放心,皇后治理有方,她也绝对不会让人走路风声。这传出去了,影响实在不好。不是我说,你这丫头恐怕还未情窦初开过,不过干娘可告诉你,过两年你及笄了,到时候可就要物色夫家了。那到时候,哪个夫家原因娶一个……被怀疑过有什么邪灵附身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