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栀松了口气,也许是她太敏感了,她妈妈说话向来不靠谱,谁能保证她昨晚说的话就一定就是真的?
下车后她一见到婆婆立马上前诚恳的道歉,“妈,不好意思,我早上临时有急事所以没能和南浔一起过来看你。”
顾夫人笑得一脸温柔,“没关系,我都徐老半娘了有什么好看的?吃饭吧,我借他们酒店的厨房给南浔炖了红枣桂圆山药汤。”
“真的吗?那我今天有口福喽!”
她愉悦的走到餐桌旁,盯着一桌丰盛的晚餐不可思议的问,“妈,这些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不是,除了山药汤其它都是我让酒店的服务员送过来的。”
三个人围着餐桌吃的很热闹,晚餐结束后他们继续聊天,只是顾夫人的话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南浔,咱们下个月去普罗旺斯旅游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去旅游了?”
“我上次是一个人去度的蜜月,难道你忘了?难道你不该补偿我的蜜月吗?”
“我们都结婚一周年了,还补蜜什么月?”
“你想耍赖?之前是谁跟我说以后有空一定会补偿我的蜜月之行的?”
夜南浔轻笑,“那也得我有空才行,现在不是没空吗?”
“我不管,没空你也得抽空,然后把妈带上,我们仨一起去!”
“还说我耍赖,到底是谁在耍赖?去年冬天我说要带你去国外看雪,你怎么说的?”
闻言,黎栀尴尬的扑过去掐了他的手臂一把,“讨厌,你就会忽悠我!”
夜南浔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母亲还在旁边,别失了分寸。
“妈,您怎么不说话?”黎栀坐到顾夫人身边,刚才只顾打情骂俏都冷落了婆婆。
“你们说就好。”顾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夜南浔蹙眉,“妈,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没事你怎么声音怪怪的?”黎栀弯腰看了看她垂下的眼睑,赫然发现里面泪光闪闪,“婆婆,您怎么哭了?”
“我没事。”
“没事的话您哭什么?”夜南浔亦坐到她身边问。
她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继而又看了眼媳妇,眼泪顺着鼻翼滑落而下…
“我只是看着你们如此恩爱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黎栀揽住她的肩膀,“你年轻时和公公也像我和南浔这样恩爱吗?”
她摇头,“如果像你们这样恩爱我就不会觉得难过了,他从来没爱过我,哪怕一天也没有。”
夜南浔的眼里倏然浮起对父亲的恨,恨他对自己的母亲如此薄情寡义!
“虽然国贤从未爱过我,可我爱他,很爱很爱!”
黎栀突然想到了什么,诺诺的问,“妈,您当年是不是送过一个戒指给公公?”
她抹了抹眼泪,点头,“对,你怎么知道的?”
“是公公告诉我的,他还把那戒指给了我,上面刻了你名字中的一个字,可惜那个戒指后来被我弄丢了。”
“没事,丢了就丢了吧。”
“之前我很内疚,以为只能靠那个戒指才能找到您,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个了。”
夜南浔插了句,“那另个戒指还在吗?”
顾雨熙吸了吸鼻子,“还在,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我可以看看吗?”黎栀已经迫不及待了,如果婆婆真能拿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那么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不踏实!
“好,我去房间拿。”
片刻——
她拿着一个紫色的方形盒子走到黎栀面前。
“这个戒指我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留在我身边也只是徒留烦恼,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啊?为什么?”她和夜南浔同时疑惑。
“自从当年我离开夜家后我就把它整整埋藏了二十多年,我没有一次有勇气打开,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是没有勇气去看,三天后等我回到T市,我会把它留给你的,到时候你再看也不迟。”
“嗯,也行!”黎栀有些失落。
顾雨熙看出了她眼中的失落,叹气,“要不现在就给你,你回家在打开,不让我看到就行。”
她伸手想接过又觉得这样一来显然是对婆婆不信任,于是笑笑,“不用了,等您走的时候再给我好了。”
她点点头,继而把视线移向儿子,声音沙哑,“南浔,能不能答应妈一个请求?”
“您说。”
“当年我与你父亲结婚时曾互换了定情信物,我给他的就是那枚戒指,而他给我的则是一块古铜色的怀表,只是我离开夜家时心里太过愤恨就没带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块表还在不在…”
“你想让我帮您找出来?”
“是的,那是他唯一送给我的东西,我想留个纪念…”
他蹙眉,“妈,您连戒指都不敢看,为什么想要那块怀表?”
“戒指是我送他的,我看我送给他的东西只会想起我当年如何的爱他,而他送给我的就不一样了,这些年我偶尔想到他的时候突然发觉身边竟没有一样可以怀念他的东西,心里就越发失落。”
夜南浔为难的叹口气,“爸已经去世了,恐怕那块怀表很难找到了。”
“你尽量找吧,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怀与不怀念都注定我和他有缘无份。”
黎栀安慰了婆婆好一阵,看时间已不早了两人准备回夜家。
顾雨熙送儿子和媳妇到酒店门外,黎栀握着婆婆的手安慰,“妈,您放心,我和南浔一定会好好的帮您找,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好,谢谢你了栀栀。”
上车后,夜南浔问,“你觉得那块怀表能找到吗?”
她摇头,“这个我可不好说,你是夜家的人,你应该清楚那样东西能不能找到。”
到家后黎栀疲惫的躺在沙发上,“老公,要不咱去爸的书房里找找?兴许他一直收着那块怀表呢。”
“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我们赶紧洗洗睡吧。”
“也好!”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进了浴室,放了一缸热水,然后软绵绵的躺进去,满身的疲惫顷刻消失殆尽,她闭上眼享受着。
这一泡就是半个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卧室里没人,她疑惑的嘟嚷,“嗯?他人哪去了?”
于是她拿起手机拨打夜南浔的电话,铃声却从床上放着的西装口袋里传出,她便放心了。
她拿起吹风机吹起了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夜南浔走了进来。
“南浔,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刚无聊就去爸的书房里翻了一会。”
“找到了吗?”
“没有。”他摇头,眼里满是失望。
“二十多年了,一块小小的怀表丢了也很正常,况且那时爸又不爱妈,自然不会保留送给她的东西。”
“恩,睡吧,明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或许可以找到。”
她好奇的睁大眼,“什么地方?”
“我们家还有一个储物间。”
“啊?我怎么不知道?在哪里?”
“先睡觉,明晚我会带你去的。”
“好!”
第二天中午,黎栀午休的时候拨通了婆婆的电话。
“妈,东西我们还没找到,不过我们会继续帮您找的。”
顾夫人欣慰道,“谢谢,你们尽力就好,对了,我打算明天回T市了。”
“啊?不是说后天吗?怎么提前了?”
“T市那边有点事,我必须要尽快回去处理一下。”
“可我们东西还没帮您找到呢。”
“没关系,找不到就算了。”
黎栀内疚的捏了捏眉心,“那南浔知道您明天就要走吗?”
“他还不知道,我等下会给他打电话。”
“那我晚上和南浔去酒店找您。”
顾夫人笑道,“今晚我没法招待你们了。”
“为什么?”
“我那个朋友从法国回来了,我和她约好了见面。”
“哦,那好吧…”
挂了电话后黎栀颓废的趴在桌上,也不知婆婆提前回T市南浔会不会难过,毕竟他才和母亲相聚,不过她也不能过分的挽留,毕竟现在婆婆还不能回夜家,只有让假婆婆继续留在夜家他们才能让黑暗中的狐狸尽早露出尾巴!
晚上
夜家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夜南浔带着黎栀去了储物间。
原来储物间就在夜馨房间的隔壁!
里面黑凄凄的,突然一只蟑螂从黎栀脚边跑过去,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幸亏夜南浔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老公,这里面没有灯吗?”
“有,只是这边的窗户对着外面,如果灯一亮,很容易让人发现有人来了储物间。”
“这黑不隆冬的我们要怎么找?”
“有这个就行了。”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支手电筒,一打开,很快照亮了小一片地方。
“这么多东西我们要从哪里入手?”
夜南浔指了指了墙角,那里有个方形的塑料箱,然后他把手电筒给黎栀拿着,自己弯腰把箱子搬到桌上,盖子一掀,里面乱七八糟的。
“这里会有吗?”
“找找看。”
于是,两人埋头翻找起来。
“嗯?这里面的东西好像都挺值钱啊。”黎栀拿出一副卷画,摊开一看,虽然不是行家,但从笔触来看这画绝对出自名家!
“南浔,这么好的画扔在这里可惜了,我能不能拿到我们房间挂起来?”
“随便。”夜南浔全神贯注的继续翻找。
黎栀又拿起一尊小弥勒,惊呼,“哇,这个不会是纯金的吧?”
她仔细研究了一会然后用牙一咬,样子跟个市侩的财奴般。
“这是不是金的?”她用胳膊拱了拱夜南浔。
他抬眼回道,“是的。”
“不会吧,这么大块金佛你们就扔在这里?”
她震惊的抹了把冷汗,这夜家还真是深藏不露,小小一间储物室居然能翻出一大块黄金!
“这里的东西,以前都是老宅里残留下来的。”
“老宅?九十被大火烧毁的那个?”
“恩。”
“我知道了,是不是火了以后没烧毁的东西就全放在了这里?”
“对。”
“为什么?这里很多东西看起来都很值钱,放在这里不是太可惜了吗?”
“因为爷爷怕触景生情所以就让佣人把东西都放在了这里,并且下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不许到这里来。”
“这又是哪门子的规定?先是禁地,后是禁物,爷爷那么豁然开朗的一个人竟这么守旧,真没看出来!难怪你不让我开灯找,你们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怪!”
“找到了!”夜南浔欣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黎栀一脸的期待,“在哪儿呢?”
他从箱底里翻出一块直径3cm左右的怀表,长长的链子像是腰链,即使过了二十多年却还是像新的一样,手电筒一照上去,泛起白炽炽的光芒。
“是这块吗?”她激动的问。
“应该没错。”
“太好了!”黎栀满是欣喜。
两人把东西放好,悄悄离开了储物间,回到卧室后黎栀把那块怀表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几遍,怀表的外表很精致,想必在那个年代是很上档次的礼物,可惜时针早已停止转动。
“南浔,妈明天要回T市,你知道吗?”
“知道。”
“你不难过吗?”
“难过也只是暂时的,等夜家风平浪静了我们再把她接回来就好了。”
“嗯!”
隔天
早晨
两人早早起床,早饭也没吃就赶到了顾夫人住的酒店。
“婆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一见面,黎栀就迫不及待的要把怀表找到的事告诉她。
“怀表找到了?”
“恩!”她重重的点头。
蓦然间顾雨熙泪流满面,她低下头轻声抽泣,“谢谢你们。”
“妈,是这个吗?”
夜南浔上前,手一松开,‘哧啦’一声,怀表的链子垂下,一块金灿灿的怀表在她们的注视下摇晃起来。
“对!就是这块!”她擦了擦眼角欣慰的接了过去,握在掌中仔细端详,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她盯着怀表看了很长时间,终于留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然后进了卧室把紫色的盒子拿出来交给黎栀,“现在,我可以把它交给你了。”
黎栀正欲打开,她却伸手阻止,“别当着我的面打开。”
于是她的手硬生生缩了回去然后把戒指盒装进了包包里。
“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去机场。
三人相继走出房间,黎栀替她去办理退房手续,重新回到餐厅时早餐已摆满了餐桌。
“妈,昨天您见到您的朋友了吗?”
“见到了。”
“她是干什么的?我从她的穿着和气质上来看,应该也是大富人家。”
“是啊,她很有钱,她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比夜家还有钱吗?”
“那还是差一些的。”
“她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叫什么名字?”夜南浔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自然对这种问题比较好奇。
“齐红玉。”
“齐红玉?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前两年才回的A市,之前她一直在T市,不然我也就不会认识她了。”
“原来是这样…”黎栀捂嘴笑了起来。
三个人有说有笑,吃的差不多了夜南浔才去取了车往机场的路上赶。
到达机场的时候刚好九点,顾雨熙把视线移向夜南浔,抚着他的脸语重心长道,“儿子,如果你想妈了,就去T市看我。”
“好。”夜南浔点点头。
“瞪我把T市那边的一些产业处理好后就回来和你们一起生活。”
“嗯!”
“南浔,对栀栀好一点,妈很羡慕你们,因为相爱而生活在一起。”
“我会对她好的。”
顾夫人交代和叮嘱了许多,夜南浔一个劲的点头答应,表情很平静,眼里没有依依不舍,或许男人吧在面对分离的时候总能比女人更容易接受和适应吧。
黎栀上前抱住她,哽咽,“照顾好自己,我和南浔等您回来。”
“好!”
送别的场面平静中不缺乏深情,这时机场广播大厅内传来登机提醒,顾夫人拎起行李一步三回头的走向检票口。
夜南浔凝视她的背影眼神极其复杂,黎栀也是紧紧看着婆婆的身影,两人目送她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飞机终于起飞了,站在机场外,夜南浔替黎栀拉开车门,她仰望天空感叹,“真像在做梦,南浔你快掐我一下,提醒我这不是梦!”
夜南浔真的在她脸上狠狠掐了一下,把她疼的龇牙咧嘴不满的抗议,“你还真掐啊!”
“我在提醒你这不是梦。”
“那你下手也不要这么重嘛。”
“不重你怎么感觉到痛?不痛你怎么确定这不是梦?”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坐进车里,夜南浔发动引擎问,“你接下来要去哪?”
“废话,当然是回去上班啦。”
“不是说要辞职的吗?”
“那是上次我生气的时候说的一句气话而已,不能当真。”
“那你真打算在那几十平方米的公司待一辈子?”
黎栀摇摇头,“当然不会,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回到你身边。”
“我天天都需要你啊!”夜南浔邪恶的笑笑。
她知道他是故意在调侃她,没好气的冷哼,“我说的不是生理需要!”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她开始昏昏欲睡,夜南浔伸手掐了她一把,她登时惊醒,嗔怒,“你怎么又掐我?掐上瘾了是吧?”
“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刚才妈给你的戒指盒里没有戒指,你信不?”
“怎么可能呢!”黎栀忙从后座上拿过她的包,一边拉链接一边嘟嚷,“她都说了会把戒指送我的!”
盒子拿了出来,她刚想打开夜南浔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赌什么?”
“你说赌什么就什么!”
“好,那我们就赌以后亲密的时候你不吃药,我不戴套,怎么样?”
黎栀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夜南浔,你真下流!”
“敢不敢赌?”
“赌就赌,谁怕谁!”
夜南浔满意的点点头,缩回手,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揭开答案。
盒子打开的同时黎栀也傻眼了!
黑色绸布上空空如也别说没有戒指,就是白纸边也见不到半张!
她目瞪口呆的盯着空盒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栀栀,你输了哦。”夜南浔好心提醒,唇角上扬。
“怎么会这样?”她蹙眉,随即恍然大悟,把视线移向夜南浔,“是不是你偷偷拿走了?”
“我从酒店出来后就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拿?”
“那就是你和妈故意串通好的!”
肯定是这样!
不然他怎么能那么肯定盒子里一定没有戒指?
而且还敢下那样的赌注!
“我们没有串通。”他笃定的摇头。
“你别骗我了,快拿来。”
“拿什么?”
“戒指啊!”
“真的不在我这里。”
黎栀却不相信,“不可能,妈一定把戒指悄悄给了你!”
夜南浔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戒指,至于原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话毕他加快车速,车子很快开到了杂志社门口,黎栀郁闷的从车上下来,趴在车窗边仍不死心的问,“戒指到底在不在你那儿?”
“刚才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所以现在我有权保持沉默。”他意味深长的笑笑,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黎栀盯着他车子消失的地方,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戒指的盒子是空的?
怎么会是空的呢?
她回到办公室后整个人像丢了魂般,然后把戒指盒摆在眼前,紧紧咬着下唇,每次拿不定主意时她就习惯做这个动作。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会的!
不会的!!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戒指会没有呢?
她相信夜南浔不会跟她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虽然这个念头她希望是错的,可照目前的庆幸来看也完全不是没可能…
眼下她已没了工作的心思,她跟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拿着包离开了杂志社。
迎着太阳她一遍遍的反问自己,“是不是我被骗了?是不是这个顾雨熙根本就是假的?是不是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
她越想越觉得惊悚!
踌躇了一会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夜南浔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便迫不及待的问,“老公,我怀疑这个妈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