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欣蕾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错开目光,接过水杯喝完后放到自己面前的小桌板上,闭上了眼睛。
身上一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是他的外套。
她不想再道谢了,因为她怕再次看到他眼里那抹令自己有些心慌的眼神。
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心软…
这不是好事,不是好事…
她就在这喃喃自语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再次响起:各位乘客,飞机即将降落,请系紧安全带。
夏欣蕾还在睡,黎霆琛帮她扣紧安全带后才开口,“欣蕾,醒醒,我们到了。”
她闻声睁开眼睛,调直座椅,“谢谢。”
随着一阵震动,飞机降落在Z市机场。
她解开安全带,把外套还给他,“谢谢你,黎总。”
“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这么像外交辞令?”
她笑而不语。
黎霆琛把西装搭在手臂上,提起自己的行李箱,“我在Z市会逗留两三天,你呢?”
“我看情况。”
“我住附近的环亚酒店,你没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她不接腔,宁愿这其中没有别的意思,伸出手礼貌说,“再见。”
“放心,我们会再见面的。”
凝视黎霆琛眸中浮起的认真,她的心不由再次咯噔了一下,忙拎起自己的行李箱绕过他。
Z市风景秀丽,带有南方城市的精致小巧,不像T市那般壮阔。
出了机场,夏欣蕾抬头对着天空,猛吸了一口空气,内心舒坦了些。
黎霆琛走出机场之际,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你现在立刻给我查一下夏欣蕾入住的是哪家酒店。”
夜晚
讲座冗长,角落里夏欣蕾握着笔全神贯注的听着写着,一旁其他医院的同事黄琪朝她靠了过去,“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嫌多…”
“啧啧啧,能少恶心点吗?”她表情夸张道。
许是同龄的关系,夏欣蕾第一眼见到黄琪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很是可爱。
“我发下chun而已,别介意。”
她忍着笑,拍了下黄琪的大腿,“好好听讲座,要知道这次机会有多难得。”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
开完会后,已快十点。
“小夏,这个点打车不太安全,不如我开车送你回酒店吧。”Z市分院的主任高阳好意道。
“没关系的高主任,反正这里距离我住的酒店也不远,我想自己走走,顺便好好看看这Z市的夜景。”
“也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好,高主任慢走。”
夏欣蕾沿着路边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还自拍了几张照片。
正当她拍第四张照片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着荧幕上闪烁‘黎混蛋’三个字。
电话是黎霆琛打来的。
呵,这么晚了,他打电话给自己干嘛?
“喂。”
“我在你住的酒店门口,这么晚了你不在酒店里好好呆着,出去瞎跑什么?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他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心。
什么?
他在她住的酒店门口!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在哪?”
“我…我正在往酒店走。”她结巴道。
“好,我等你。”
“黎总,你还是叫我夏欣蕾吧!”她冷冷打断他的话。
黎霆琛眸中光华暗了暗,“欣蕾,我知道你还恨我,我…”
“不,我早就不恨你了,我也不怨你,你不用自责,更不用向我道歉,我说过,我们之间早已恩断情绝,从此,相遇如路人。”她一字一句,声音低雅清澈。
恩断情绝!
黎霆琛的眼前似乎闪现过纷纷扬扬的陶瓷碗碎片。
她曾说过,‘我们就此恩断义绝,如同此碗!’
黎霆琛苦笑:欣蕾,情…真如你说的一般,碎了吗?
即使是碎了,可却没有消失,永远也不会消失,碎了也是存在,更深的存在,化成无数个碎片,日日夜夜凌迟着他的心,让他痛的不能呼吸!
“欣蕾,我们俩的情真的断了吗?你真的再也不爱我了?”他沉声问,眼神痴狂得纠缠着她的容颜,似是要将她的脸永远镌刻在自己的心底。
“是的,我已经不爱你了,确切的说…我已经爱不动你了,不想再爱了…”她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不!
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黎霆琛的心底有个声音在狂叫着: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她是应该怨他,怪他,甚至杀了他也不为过!
他都可以接受,却最不能接受她这样无恨无怨的淡漠和冷情!
下一秒,他伸手一探,将夏欣蕾圈在了自己的怀里,随即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瓣,他灼热的呼吸似是要将她烧灼。
这是一个怎样的吻啊,带着痛苦,带着折磨,带着浓浓的相思,带着令人心碎的忧伤。
她抗拒,他愈发用力…
她打他,他丝毫没有反应…
他紧紧搂着她,不放手,也不松口!
他狠狠吻着她,似是在纾解这段时日的相思,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她就在他眼前,她还是他的!
他的吻,滚烫,热烈,充满男性的气息,带着原始的掠夺意味。
“欣蕾,我不许你不爱我,我不许!”他喃喃低语,恨不得将她揉碎在他的怀里。
夏欣蕾深吸一口气,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他推开,然后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夏欣蕾,清醒点!
黎霆琛现在对你突然温柔没准又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先心软,然后好再找机会折磨自己,纵然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哪里的罪过他,不过她也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难道之前那一次次的伤害还没让你看清楚他吗?
他会因为周欣动情,为顾漫动情,却唯独对自己不会!
因为她还清楚的记得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斩钉截铁的对她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她!
再加上他前阵子还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这一幕幕,一种种,她还有什么理由再相信他?
所以不能心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再次欺骗!
次日
本来夏欣蕾打算买下午的飞机票,结果黄琪说想带她在Z市好好逛逛,不然她就白白来了趟!
没办法,最终她拗不过黄琪,便决定买晚上的机票。
夜晚
她拖着箱子朝机场走去,累得满头大汗。
本来她是不用走那么一大段路去机场的,只因出租车开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抛锚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办法,她只得自己托着箱子走向机场。
人倒霉起来连车都跟你作对!
黑夜蒙蒙,路灯昏暗,将她单薄的身体在路面上投下一个同样单薄的影子。
是黎霆琛吗?
她心头涌上来一股淡淡的情绪,很复杂,竟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她知道,那绝不是喜悦!
晚风很凉,夏欣蕾感到有些冷。
她走的太急,寂静的夜里几乎可以听得见她急促的脚步声。
“夏医生,怎么走的这么急?”黑夜中,这声问候忽然凭空响起,吓得她不自禁顿住了脚步。
转头看去,不远处的树下,竟站立着一抹魅影!
她走的太急,方才竟没有觉。
月色在那人身上打下重重阴影,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白色衬衫在风里曼卷。
等等!
这个声音不是黎霆琛的!
他是谁?
怎会知道她的姓?
夏欣蕾压住心头的狂跳,转身向回路走去决定不理他,因为再耽搁恐怕会赶不上飞机。
那人忙抬步跑向她,挡在她面前。
明月清光冷冷照在他脸上。
她双眸登时睁大!
居然…
是他!
逃来逃去,终究要落到他的手中吗?
“我…我不认识你。”她稳住心神,脚步一点一点往后倒退。
夏欣蕾还记得当初他对黎霆琛说的那句话!
他说:即便我今天放了她,可并不代表日后还会放过她!
难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许博文将她眼里的心慌尽收眼底,没想到这小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紧接着夏欣蕾转身奔跑起来!
但没跑几步顿觉肩上倏然袭来一阵刺痛,昏了过去…
身后的许博文将手中的棍子丢在了一旁,将昏迷中的她抱起,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夏欣蕾似是在做梦,又似是清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自己时而躺在车上,时而被装在箱子里,就像是货物般,被人搬来挪去。
也不知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多久,待她清醒之际眼前一片昏黄,她看到自己正躺在车里,而身畔坐着许博文,他姿势慵懒,仪态闲雅。
许博文似是感到了她的目光,低眸扫过她的脸。
“许博文,要杀就杀,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她咬牙问。
他黑眸微微一眯,冰冷的指尖轻轻触到夏欣蕾白嫩的脸颊上,“你想死?不过我现在不会杀你,因为,留着你,会有更大的用途!”
果然,许博文的黑Bang不是简单的杀手组织!
她心中一寒,真不知道自己落入到这魔头手中,又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但这些她都是不怕的,怕的就是他会再次拿自己去威胁黎霆琛!
“怎么?你是在担心黎霆琛?担心他这次仍会像上次那样因为奋不顾身的来救你而再次受伤?”许博文望着她冷凝悲凄的俏脸,语气淡淡。
夏欣蕾神色一僵,眼前闪现出之前那次在山顶上黎霆琛来救自己的画面,那一瞬,她眸中的惊异和惆怅。
她忍不住合上眼,两颗珠泪从眼角滑落。
“哭了?你们还真是一对恩爱夫妻!”许博文指尖一探,挑起她的下巴,欣赏着她珠泪涟涟的脸,语气冷酷。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到,他的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微颤音。
她垂泪的脸好似带雨梨花,清丽中透着一丝凄美,看的他心头不自禁滑过一丝心酸和不忍。
夏欣蕾却冷冷挪开他的手指,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侧过身不再看他。
爱情这么神圣的东西,他这个杀人如麻心冷似铁的魔头又怎么会懂?
路段颠簸,夏欣蕾打开车窗,却发现外面一片山路蜿蜒,道路险阻。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再次问。
“我的老窝。”许博文沉声回道,然后闭眼假寐。
原来是去他的老窝,不知这次他抓了自己,又想干什么,是要再拿自己威胁黎霆琛?
还是只是单单想继续折磨她的意志?
夏欣蕾靠在车厢里,胡乱猜想起来。
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车子依然在前行,只是比之前速度慢了很多。
终于,车停了下来,“老大,我们到了。”
许博文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的丝巾,她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黑色丝巾将自己的眼睛遮了起来。
眼睛被蒙上了丝巾,她晕晕乎乎的跳下马车,倏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牵起她的手朝前方走去。
夏欣蕾一愣,一把甩开,却听到许博文冷若冰霜的声音悠悠传来,“如果你想掉入万丈炫耀的话,我不介意。”
她心中一惊,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死!
她只得那双手牵着自己,向前走去。
许博文虽然人极冷漠,但手倒是极温暖。
夏欣蕾心头升起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一个杀手的手,这是一只冷血的手,这只手随时都有可能杀了她!
可她却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无奈向前走着。
紧接着她感到一直在走下坡路,随后变成了平地,平地才不过走了几步,许博文忽然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
偏僻不说,路段还那么坑洼!
他把老窝设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为了不让警方轻易找到?
呵,这家伙还真是老谋深算,难怪至今警方都拿他没辙!
不知过了多久,许博文停下了脚步,扯下了她眼前的丝巾,夏欣蕾顿觉眼前一亮。
午后的阳光柔柔的照耀着,此刻她置身之处似是一处山谷,低矮的灌木,柔软的青草,一片翠绿。
青草中,偶尔有几朵红红白白的野花点缀其中,还有野兔在草丛里吃草,似乎也不怕人,见了他们,依旧大摇大摆撒着欢。
这里的空气和刚刚嗅到的那种阴森湿冷的空气是不同的,而是温暖如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没想到他的老窝竟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目不暇接得随着许博文沿着青草中的一处小径向下走去,走了一会,眼前一大片花海呈现在眼前。
夏欣蕾不觉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花,是她叫不上来名字的品种,似乎从未见过,又似乎熟悉的很。
那些花树花开极繁,花朵大约有拳头大,皆是红色,重瓣的,开的极其璀璨。
一株这样的花树或许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么一大片。
开的云蒸霞蔚,好似燃烧的火!
许博文带着她在花海里绕来绕去,一直向前走。
夏欣蕾顿觉头痛了起来,不知是因为那馥郁的花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脑中似乎有一团白雾在弥漫,紧接着好似有根针呼啸而来,似是要将她脑海里的雾气刺开。
“等等!你…你有听见哭声吗?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许博文停下回望她,对她的反应极是奇怪。
“怎么了?哪里有哭声?我怎么没听见?你不会想耍什么花招吧?我告诉你,没用,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他眯眼,冷冷道。
许博文的声音好似一根尖刺,刺入到夏欣蕾的梦境里,她好似猝然惊醒一般,疑惑的望着他冷冷的眼眸。
眼前日光摇曳,花海随风摇曳,说不出的美丽。
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是存在她脑海中的幻觉。
夏欣蕾定下心神,语气淡淡,“这些是什么花?”
“这些是曼珠沙华,不认识?”
曼珠沙华?!
夏欣蕾疑惑得念叨着这个名字。
自己也是爱花之人,对于花的品种也所知不少,唯独没亲眼见过曼珠沙华,没想到居然能在他老窝里看到这罕见的花!
穿过花海,再走过一片林子,前方是一片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竟是粉墙连绵,曲院回廊,阁楼林立。
许博文带着她绕过一带带墙,再穿过一处林子,最后停在一栋小楼房前。
这时几个守门的保镖替他们打开了铁门,“老大,您回来了!”
许博文目光冷凝得在他们脸上环视一圈,冷冷哼了一声,走了进去。
“把她给我关到顶楼的阁楼里,好好看着,别让她给跑了!”他沉声命令。
“是!”
身后的夏欣蕾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都被他抓到他的老窝了,他竟还担心她逃走,他还真是看得起她!
阁楼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前,其他的便是书,很多本书堆整整齐齐堆在书架上。
这大约是许博文的书房,夏欣蕾倒是没想到,他的书房竟然如此简陋!
他这些年杀人赚来的钱呢?
片刻,她觉得有些累了,本想躺到床上休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大约是之前在车上睡的太久,亦或许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心情太过紧张。
她起身走到书柜前随意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是她之前看过的,颇觉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