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正事,程冬便给文清禾讲起许意筝的事情来,讲到有趣的地方,两人便不顾一切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文清禾笑的比较克制一些,因为实在是身上有伤,且都是旧伤未愈又添心上,因此笑的时候不能太用力。
此时碧空上晴岚微动,妙胜院被融融的光包围着,好似结出一道安静的结界,明明立于浊世,但四周岑寂空远,仿若天外之境。
风林作响,檐上梵铃的声音清远幽脆,置身其中,真的会有一种被佛光包围的感觉。
文清禾望着檐角的梵铃,幽幽感叹道:“想必传奇话本中长栖于寺院旁的狐狸,听着这样的梵音妙语而修炼成佛,也是有可能的吧。”
程冬笑道:“文姑娘这话说的有趣,这处小院只是妙胜院用来招待远地而来的香客的,仅是这里的一景一物,其中所蕴含的禅意佛心便这般浓厚,想必正殿内,越发庄重了。如你说的那样,莫说狐狸了,就是人长久居住于此,也会佛心大盛......比如郭某,就是如此。”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
文清禾转头看向他,满脸的疑惑不解。
程冬解释道:“我毕竟也是历经江湖生死之人,曾经手握长剑斩杀了无数人,后来我会问自己,他们真的该死吗?”
文清禾想起昨晚苏菼说给她的话,便说道:“他们若是威胁到前辈的生命,那就该死,他们不似,前辈就得死,无休无止,不如提前就给个了断。”
程冬低头思忖了许久,继而说道:“文姑娘说的对,可即便如此,程某觉得自己手中沾满了鲜血,想要得到救赎,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老.....遇到了越觉大师,此后我偶尔在少林寺中小住,与他论道参禅,心确也静了不少。”
文清禾:“前辈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试探着问,因为一位前辈在自己面前这么说,作为晚辈的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类似于“受教了”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符合常理合理,但事实上却有违常理,毕竟作为晚辈的她,并未有过与之相对应的经历,很多事情还是无法完全理解,若是说了“受教了”之类的,反而失去了一个真正受教的绝好机会。
程冬的眼神渐渐放空,叹息后轻笑一声:“文姑娘心中可有不灭的信念,或者说未达成的心愿,你要倾尽毕生之力也要完成的心愿?”
文清禾一愣,她不是没有这样的心愿,而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她好像从未考虑过找到筝儿之外的其他事情,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我可能.....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筝儿,找到筝儿回去以后,我便继续按部就班的过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至于心愿,当然是一夜暴富、彩票中一百万之类的白日梦了!”说完笑了起来。
程冬笑道:“文姑娘倒是坦诚。”
文清禾:“那前辈呢?”
程冬起身,缓缓背过身负手而立,面朝西方,看着在晨风见微动的树叶,缓缓说道:“我的心愿,与一个人有关!”
“何人?”
程冬转身看着文清禾,抬起手摇了摇:“姑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接下来我只需要找到筝儿,其他的事情,暂且放着,不谈也罢!”
此时,一直安静的院内忽然喧闹起来,越觉大师带着几位武僧立即赶了过去,程冬也起身跟着去了,文清禾便回房照看苏菼。
苏菼醒后,文清禾端着爽口的粥和菜走进凡房间时,身后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小禾!”
文清禾转身,便看到一身锦衣的江艽站在不远处朝她挥着手,这一场景,将文清禾的思绪拉到了不久前她刚进钧州时在街上偶遇江艽的情景。
那时她还不喜欢江艽,甚至有些讨厌,觉得他这个人控制欲太强,不好相处,但如今,她很喜欢眼前这个曾经受伤无数的人。
为什么呢?不知道!
江艽跑到文清禾面前,二话不说便嗔怪道:“你怎地晚上说走就走!不知道外面很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还怎么找筝儿?!”
文清禾听到后面这句话,心凉了半截,端着碗碟一声不吭的走进了房间,留江艽一人在门口生气。
苏菼一边吃着文清禾喂她清粥,一边问:“是江公子来了吗?”
文清禾点点头。
苏菼立即掀被下床,并道:“我去麻烦江公子帮我再多定做些铁梭子。”
文清禾没有拦着苏菼,沉默着起身,跟在苏菼身后一起走向门外,江艽依旧站在门前。
但文清禾没有在门前停留,径直朝外走去,在门口接过一位小沙弥递来的草药,转身去煎药了。
她在一位老师傅的帮助下,生起火,开始煎药,蹲在药炉边拿着蒲扇赌气似的煽动着。
扇着扇着就停了下来,心里的失落感使她没有任何力气做任何事情,虽然江艽说的没错,可她依旧觉得心里很难受。
“原来担心我只是害怕最后找不到筝儿!”她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喃喃的说着,“可能我在这里价值也就只有这么些了。”
“谁说的!文姑娘可千万不要小瞧自己!”江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他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吓得文清禾扔了手里的蒲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什么站我后面的?”
江艽伸手,做出扶她起来的动作,幽幽笑道:“自你蹲下时我便在你身后了。”
文清禾抬手抓住江艽的手,心里还贼兮兮的想:反正不碰白不碰,就算我赌气了,可谁让我喜欢你呢!
江艽的手摸上去并非细滑柔软的感觉,手心有茧,兴许是练剑的缘故,这样的手最能给人以安全感。
文清禾被江艽拽着扶起来,两人面对面站在院内对视了片刻,文清禾突然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便走上前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抱了一下江艽。
江艽瞬间呆在原地,抬起的胳膊久久没有放下。
而文清禾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捡起蒲扇对着药炉不停的扇着。
片刻后,江艽再次站在她身后,幽幽问道:“所以这算是文姑娘对江某的一种表示?”
文清禾头也不回,扇着扇子回道:“就算是吧,江公子你也不必觉得惊讶,在我们那里,很多姑娘都是这么大胆主动的!我这已经很矜持了......”越说声音越轻。
江艽:“哦?是吗?”
“嗯,是!”
“主动后也如你这般面红耳赤?”
听到这话文清禾立即起身,转身看着他反驳道:“谁面红耳赤了?”
此时程冬匆忙跑来,急道:“文姑娘,外面那些喧闹的人都是来找你的,你还是去......”
“......看看吧!”他看到文清禾红透的脸,后面说三个字说的极慢极慢,最后终于没忍住,问:“姑娘你的脸为何这么红?”
文清禾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狡辩道:“药炉里的火炙烤的,所以才......”
程冬看了一眼江艽,只点点头,将刚刚的话又叮嘱了一遍后,出去了。
江艽转身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幽幽道:“你没有面红耳赤?药炉的火炙烤的?”
文清禾的手感受着脸上的异常的火热温度,终于坦诚道:“好了好了,这是我第一次抱男孩子,脸红了害羞了,这解释满意了吧!”
“满意!”
文清禾摊摊手,转身准备继续煎药,没成想却被江艽一把拽住,待她反应过来时,江艽的嘴唇已经盖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