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公子收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表情已然是商人的精明干练。
“因为‘千达百货’现在正缺像‘雅妍’这样高端的美容品牌,这个理由够不够硬?”
“这个理由很合理。”我会心地笑了。
他说的没错,尽管千达百货品牌繁多,但大多是服装鞋帽、箱包和家居品,为数不多的几个美容品牌也都没有“雅妍”名气大,品牌价值高。他们正有意往“天悦中心”档次提升,需要“雅妍”为他们开辟这条道打头阵。
“什么时候签约?”
“看你方便。”他还是以我时间为准。
“现在。”
“这么着急?”汪公子颇感意外。
“这么便宜的事当然要趁早敲定,万一你反悔怎么办?”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汪公子哈哈笑起来,“好,我现在就让秘书拟合同。”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内线给秘书,吩咐她拟合同。
秘书效率很高,才15分钟就把合同拟好了,我看了几遍没问题,便签字敲章。
把合同放进包里,我起身告辞,汪公子也站了起来,伸出右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回握,笑应:“合作愉快。”
坐电梯下楼,猛然想起手机忘在了汪公子办公室的桌上,又重新上楼。
到了办公室门口,秘书走开了,我刚要敲门,眼下意识往落地玻璃窗看去。
窗被白色百叶帘遮着,透过帘间的缝隙,我看见汪公子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他对面还坐着个人,由于是背对着我,加上缝隙又狭窄,我看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汪公子似乎对那男人挺肃敬的,男人看上去倒是挺随意,手上可能是拿了个什么东西在摆弄耍玩,手臂一动一动的。
“涂总?”汪公子秘书的声音陡然出现在我背后,我惊了下,转身,大方地微笑,“不好意思,我手机落在里面了。”
秘书了然一笑,“您稍等,我进去帮您拿。”敲响汪公子办公室的门。
只听里面汪公子的声音道:“进。”
秘书打开门走进去,我站在门口朝里望去,里面除了汪公子,一个人也没有。
我诧怔,怎么回事?难道我刚才看错了?
正蹙眉不解,汪公子调笑的声音滑过耳际,“你不会是故意把手机赖在这儿的吧?”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我笑着走进去,接过秘书手中的手机朝他晃了晃,也跟他开玩笑,“是啊,我手机里装了窃听器,想要窃听汪公子的商业机密。”
“噢?”汪公子挑眉,笑得更戏谑了,“那我可要当心了,万一被楼太太卖了,我可就没活路了。”
我被逗笑,转过脸看向沙发,又诧了下。
刚才那个男人坐的位子前的茶几上放了瓶矿泉水。
这么说,我没有看错。
那男人呢?去哪儿了?
“在找什么?”
汪公子的问话将我四处搜寻的目光转回到他那里。
望着他谑笑的脸,我揶揄道:“汪公子会魔术?”
汪公子愣了瞬,扬扬眉,“什么意思?”
我看眼一侧紧闭的休息室的门,摇头笑笑,“没什么。”
我很肯定那个男人现在就在里面,但既然他有意躲起来,说明他不愿让人看到,指不定汪公子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若拆穿就拎不清了。
和汪公子再次道别,我离开千达集团回了公司。临近下班时,楼少棠给我打电话,说晚上要加班不回来吃,我一个人不高兴做饭,下了班就去了公司附近,我常光顾的一家餐厅。
刚坐下,服务员拿ipad给我点餐,感觉对面坐下个人,我抬起头,瞬间恼怒。
“谁让你坐这里的?滚!”
翟靳嘴角噙着惯常的痞笑,“拼个桌。”
“滚?”我又加重音节,放缓语速重复。
“抱歉女士,现在是用餐高峰,您这张桌子是需要拼桌的。”服务员满面歉意,指着桌面左下角贴着的一张纸对我说。
我瞥了眼,是拼桌告示,指明这张桌子在用餐高峰时间须与他人拼桌。
我快速扫了圈餐厅,其他桌子都满了,确实没有一张空的。
呵,拼桌?
不吃了!
我站起身欲离开,才刚拿起桌上的包,翟靳性感好听的声音便悠悠响起:“Lisa,你觉得Steven还能撑多久?”
我身形一顿,看向他。他神情依然散漫不羁,但那份痞笑里却是添了几分等看好戏的自得。
不安的感觉如藤蔓从心底渐渐滋爬出来。
可我表面装得淡定无谓,“撑?”我口气不以为意,又转为嘲讽的,“翟靳,你与其有闲情关心我老公,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身上犯的那些事,够你枪毙几百回了。”
翟靳笑容一凝,紧盯我,喉结轻滚了下,“你很希望我死?”
我不屑地冷哼,“你死不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抹幽光掠过翟靳深褐色的眸底,他勾勾唇,不再是痞笑,而是自嘲的。
“你说我和楼少棠谁会先死?”
“你。”我不假思索,冷笑。
翟靳立刻呵呵地笑起来,笑声几分自嘲几分悲切。
我望着他,同样是爱我而我不爱的男人,乔宸飞令我心疼,可翟靳却让我心恨。
我恨他爱我,恨他不择手段的爱我,恨他毁了我和楼少棠之间纯净的爱。
翟靳收住笑,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倒扣在桌上,又拿过我面前的倒扣在那只旁边,随后将托盘里其余的杯子,一只一只分别叠扣到那两只杯子上。
看着两排高高叠起的玻璃杯,我突然想到了“双子塔”,心头莫名一惊。
“你想做什么?”我攥紧手包,心扑扑直跳,全身竖起防备。
翟靳抬眸看我眼,嘴角浅浅一勾,下一秒笑脸瞬间一沉,抬手朝玻璃杯一挥,杯子尽数落到地上,刺耳的破碎声刹时打破餐厅的嘈杂,周围一下安静,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这边。
我瞪大眼睛,惊怔地立在原地,心悸跳得乱了频率。
“下面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接到的最新消息,正在建造的海城新地标‘双子塔’在5分钟前突然倒塌,大厦内近百名作业的施工人员被压在废墟中,警方和消防现已全力出动奔赴现场抢救,‘双子塔’承建公司‘天悦’集团相关负责人也正赶赴现场。目前伤亡人数尚不确定,倒塌原因也在调查中,本台将继续对此事件做后续跟踪报道。”
斜侧方墙上悬挂着的电视里,播音员的播报传进耳朵里,将我从惊怔中拉回,又瞬间陷入更大的震惊中。
“楼少棠!”
我条件反射地叫了声,抬脚就往餐厅门口冲,翟靳蹭地站起身拉住我手臂。
我触电般地甩开,“放开!”
他再次抓住,“我送你去!”
“不用!”我怒声拒绝,心慌得如垂吊在悬崖边。
“你不是没开车?”
听他这样说我才想起,我车停在公司楼下地库里了,我是走过来的。
“不用!”但我还是拒绝。
虽然不知道双子塔为何会倒塌,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和翟靳有关,不然哪会这么巧,他这边刚把“双子塔”玻璃杯打掉,那边双子塔真就出事了。
“现在很难打车,如果你想见楼少棠就得趁早,去晚了他被警方带走,48小时之内你都见不到他。”
他说中了要害,戳中了我软肋。
我一定要见到楼少棠。一定!
“走吧。”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头朝餐厅门口的方向偏了下。
尽管不情愿,我还是上了他的车。
一坐上车我就立刻拿出手机打给楼少棠,可拨了几次那边都是忙音。我心急如焚,额头上全是汗。
“别打了,他现在电话肯定被打爆了。”翟靳得意地哼笑声在我耳畔响起。
这声笑太过刺耳,我放下手机,转脸怒瞪向他,“是你,对不对?这件事是你干的!”
翟靳偏过头看我,嘴角轻微一挑。
这表情就是承认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胸腔里一把怒火熊熊燃起,我握紧拳头,感觉手机都快被我捏碎了,“翟靳,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伤及多少无辜?!”
“我过分?”翟靳轻哼,“你为什么不问问,楼少棠都对我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我怒不可遏,“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
“呵?”一声轻蔑的笑立刻从翟靳口中发出,“楼少棠正义?”他语调嘲讽,“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只有弱肉强食和自私自利。”看着我,“楼少棠对我做的全是出于一己私利,是为了你。”
“对,他是为了我。”我不否认,理直气壮,“那也是因为你先对他不讲兄弟道义,不择手段想要把我从他这里掠夺走!”
翟靳顶弄口腔,不发一语,表情很是复杂。
我越说越怒,继续道:“你以为你把他打垮了就能得到我?呵?”我也轻蔑地哼了声,“告诉你,不可能。楼少棠不会轻易被你打垮,我更不会爱上你。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握住方向盘的那双手骨节突出泛白,翟靳英俊的脸庞浮起阴云,继而呈现悲郁的神色,片刻又慢慢变成了不以为意的笑。
“好,那我们就试试。看到底他会不会被我打垮,你会不会爱上我。”
他抬手伸向我脸颊,欲摸我脸。
我重重打掉他的手,怒斥:“停车!”
他没有停,继续向前开。
我怒火冲天,解开车锁,拉开车门。就在我准备往外跳的一刻,车子吱一声猛得急刹住。
我一眼没朝翟靳看,迅速跳下车。
我站在路边打车,翟靳的车也停在路边没有走。
因为是下班高峰,车子的确难打,我打了好久才打到。
坐上车,司机发车,我往后视镜看了眼,翟靳已重新发车,调了个头,朝反方向驶离。
一路上我还在不停给楼少棠打电话,但电话始终不通,我越来越惊慌。
楼少棠说过,“双子塔”项目对他,乃至对整个天悦都极为重要,不能出一点岔子。
可现在,这岔子出大了!
他该怎么办?
他会怎么样?
我双手紧攥着手机,不知是心惧还是因为人本来就不舒服,我身体一阵阵发冷,还有点头晕恶心。但由于心思全都记挂在楼少棠身上,这股不适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
到了双子塔天已擦黑,但现场却被路灯和紧急救援灯照得一片亮堂。原本高耸林立的大厦成了一堆巨大的废墟,空气中扬满建筑灰尘,十几部救护车停在一边,地上放着好多担架,医护人员不停将伤员抬送到救护车上。警察们在指挥救援,消防人员分散在各处忙着在废墟里寻找、救援受难者,废墟边一帮人在哭天喊地,应该是受难者家属。
现场一派乱哄哄。
我踩着凹凸不平的路面,目光急切地在密集的人群中四处找寻楼少棠的身影,由于脚步急促,穿的又是细高跟,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好在不多时我就看见了他。
“老公!”
我立刻朝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