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所以我特别重视你的意见。因为你曾经两次从那个洞穴里成功逃出来,而且还带了小楚。这一点,老实说大家都十分佩服。所以你们在一起是最般配的。”李垂楠看着林宇峰说。
林宇峰知道,大约他的那些劣迹李垂楠也应该心中有数了。顿时,他就有了一种被人剥成一丝不挂的感觉。应该说,林宇峰本人是个生性淡泊的人,但他做下的那些事情,想不引人注目都做不到。而一个人有了业界名声,他就等于是被放在放大镜下面了。
“李支队,我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相反,我有不少人性的弱点。同时无自知之明。当初,就因为我的长相,糊里糊涂加入到警方的破案里。原来以为事情会手到擒来。就像电视剧里那样,最终罪犯伏法,英雄付出代价之后匡扶正义,圆满回归。可是,我付出的代价过大了。差点送掉性命就不说了,我个人的名誉,我家里人的安全,基本都送进去了。”
“小林,谁也不是完人。特别是人在年轻的时候,犯一点错误不算什么。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就是一贯的正确吗?往事休提,人欲之上尚有天道。遵循天道就是遵循人道。”李垂楠说得很有深度。
沉吟一下,林宇峰说:“这样吧,去探洞的事情做之前,我想先去看看赣州袁经理。不管他是不是还在那里,我都要去一次。还有就是,我弟弟的案子就要开庭了,我想......”
“他犯了什么罪,在哪里开庭?”李垂楠在意问道。
“非法持有毒品,开庭在深圳中院。名字叫李文峰。”
“这个案子我知道,你的这个弟弟和一个女孩子非法运毒。这个案子也是和汕尾那个几个毒品村有关联。上次郝鹏来就是跟这个案子的,中间则发生了你跑去云南的事。想,我大约给你说说那两个村子的情况。”
“这两个村子都靠在汕尾市一个县的海边,每个村子都是几千的村民。宗族势力强大。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有一些村民从香港走私货物。至于毒品是什么时候开始涉及的,则搞不清楚。只不过在九十年代后期,这里的毒品交易已经很猖獗了。后来冰毒大行其道,他们就开始大量制造贩运冰毒。这两个村子已经有差不多十个人被判死刑。都是涉毒犯罪。”
“你的弟弟就是以运输热带水果的名义,携带了进三千克冰毒。在深圳被抓住的。毒品被巧妙地塞到了榴莲里面。是缉毒犬上到车上嗅出来的。当时车上只有他和司机。司机是雇来的,对货物毫不知情。而货源经调查就来自兴家村。”
李垂楠说道这里,沉默下来。林宇峰知道,实际上弟弟就是被人骗了。那个失踪了的女孩正是他的所谓女朋友。这就意味着,在没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李文峰必须为他的运毒行为负刑事责任。
现在的问题是,必须找到那个失踪的女孩。只是事到如今,那女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了踪迹。也许已经被灭口了也未可知。想想这些,林宇峰真有点不寒而栗。人家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局。
林宇峰自己就是学法律的,如果只是非法持有毒品,他大概知道林文峰能判几年。按说这个案件,住要的犯罪嫌疑人在逃,不应该结案。
“小林,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刑事拘留的期限吧?公安机关不能无限期羁押犯罪嫌疑人。”仿佛是在回答林宇峰的疑惑,李垂楠说道。
“我知道。所以你看有没有认识的律师,给介绍一下。尽量叫他少判几年吧。”林宇峰懊恼地说。
“可以,这件事我帮你问问。我认识几个深圳当地的律师,晚上我和他们沟通一下。这样,下午我们先一起去韶关。在那里叫上韶关市局的人一起去。”
“我想先去赣州看看老袁,先联系下赣州市局,看看袁经理还在不在?”林宇峰说道。
李垂楠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号。
“喂,你好,你好马局。我是广州公安局的李垂楠。对,马局打扰了。我们已经找说服小林了。对,就是上次从洞里逃出来的那个小林。他的意思是想去赣州看看袁耀星。就是关在赣州精神病院的那个人。上次从洞里出来后疯了的。他还在吧?奥,还在啊,那就好。我们吃过饭出发,晚上先在韶关住下。明天再到赣州。好,好,那打扰了马局。好,好,都是为了工作。好,再见。”
“袁经理还在吗?”林宇峰有些吃惊地说。
“马局长说他还在那里。如果真有什么的话,医院会向公安局汇报的。”
李垂楠这么一说,林宇峰便无话。
中午,李垂楠请林宇峰到外面吃饭。林宇峰不肯,最后还是俩人在酒店的餐厅点了两个菜。吃过饭之后没休息,李垂楠便开一辆警车上了去韶关的高速公路。林宇峰坐在副驾驶位置,只看着车外的风景。这里毕竟是岭南,四季的变化不十分明显。窗外公路两侧依然丘陵连绵,目之所及都是绿色。
林宇峰想起了李潇说的那句,不辞长作岭南人。如果他愿意,他也是可以成为岭南人的。只不过困于北方人固有的乡土观念,林宇峰还是愿意回北方去。在这件事上,即使以后混得潦倒他都不后悔。比起温婉可人的李潇来,楚天燕是他更合适的归宿。
有道是情多债也多,林宇峰是该叫自己那颗心回家了。遗憾的是待到满心伤痕时,他才懂得这个道理。虽然代价惨重,总还能亡羊补牢。想起他和黎曼、陈冰和茵茵之间的孽缘,林宇峰的嘴角抽动着,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辆全副武装的大货车鸣着笛,在警车前超车。看着那车猩红色的车身,林宇峰又想起自己被人几次设局算计的经历。老祖宗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万分正确。不过,正常情况下小心的事,在一个人乱了分寸的时候,他就忘了小心了。林宇峰被陷害,就是因为过于轻信别人。他也曾坐一辆大货车,行驶在这条高速上。去自投罗网。
“小林,你在我们广东也生活过挺长时间。对我们这里印象如何?”李垂楠熟练地开着车,随口问道。
“广东是个好地方。经济发达,人烟稠密。可惜的是我来这里是当卧底的,基本上心态比较紧张。根本就没机会去哪里玩玩。成天眼里看的心里琢磨的都不是好人好事。只盯着嫌疑人,对于寻常的好人好景,反而会视而不见。”
林宇峰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他说:“那是职业病。我出门也是,看谁都像是贩毒的。呵呵。不过我们这里和云南,都是毒品犯罪的重灾区。”
“是啊,所以当初在燕京我打死恐怖分子,把上百学生和老师救了,当时我就可以顺利加入警队。我却不愿意。怕的就是当了警察之后,心态会有问题。因为警察,尤其是面对严重刑事犯罪的警察,心态都是偏负面的。跟医院里的医生一样,见惯了生老病死,难免影响心态。”
“可是警察也是个好职业啊,起码在外面没人敢欺负。社会地位也比较高。”李垂楠辩解道。
“见仁见智吧。我就想这个案子彻底办完了。我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家在老县城还有一套住房,我妈活着的时候买的。回去看看能不能卖了,或者租出去。对了,我舅舅就是个警察。在县城的城关派出所。”
“奥,那你舅舅不赞成你当警察?据我所知警队里很多人都是从部队来的。比如我,比如你们简局。”
“我那事儿,家里没一个人知道的。再说,我当兵两年,大学四年,居然没有入党。这件事足以说明我是政治上不上进的人。要入警了,就得政审,我做下的那些难说难道的事情,就会全部抛出来。”林宇峰一眼不眨地看着前方说。
“你这个人啊,实在是把政审看得过于严肃了。只要你不反党反社会主义,没有犯罪记录,又立了这么大功劳,谁还会在乎你和女人的那点事儿。”李垂楠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林宇峰笑笑不言,他在心里说:“那点事儿可不是小事。拿出一件来就够我受的了。别的不说,和有夫之妇乱搞男女关系。这一条就能把我砸死。像胡博这样的人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我招惹了副部级国企高管的儿媳妇。现在想想,真是作死啊。一败涂地。古人说,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就是美色面前迷失了自我。忘了天高地厚。”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情。你立了功,有关方面在审核上就会宜粗不宜细。会叫你过关的。”李垂楠笑道。
“也许吧,但是就个人意愿,我安于当一个老百姓。好的话也可以去做律师。”
“嗯,你的想法也不错。像我,我是喜欢警察这种工作。特别是缉毒工作,这里面的凶险你也该有数吧。”李垂楠话音未落,林宇峰就看到前面的服务区。他说:“李支队,咱们前面服务区能不能停停?我需要方便一下。”
“好,我也去买瓶水喝。有点口渴了。”
李垂楠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林宇峰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广州北部一个县级市的高速服务区。北去的许多车辆选择在这里休息。下车后,林宇峰匆忙跑着去了次厕所。他的膀胱从受过伤之后,基本是没办法长久憋尿。
从卫生间痛快放完水,出来后林宇峰浑身轻松。他看到警车的门还关着,李垂楠不见踪影,就在车旁边溜达着等待。忽然他很无心地看到,有辆红色的大货车停着不远处一棵树下。那里有两个人正拉着一个塑料桶,在放油。那个塑料桶直接固定在一个两轮的行李车上。
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这是在偷油。这样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居然没人管。林宇峰咬了咬牙想过去干涉,但又想到李垂楠是支队长。等他出来再说吧。
结果不到一分钟,那两个偷油贼就把塑料桶放满了。正在往外拔管子,那车辆的司机就从服务区出来了。其实这两个偷油贼手段也很利索,一桶油基本一分钟就搞定。
“王八蛋,谁叫你放我的油?给我站住!”领头的司机一边怒骂一边从腰里掏出螺丝刀。他的身后还跟着哥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神情紧张。。
“你放屁,我们什么时候偷你油了?你诬赖好人,是不是想挨揍?”
那两个偷油贼面对失主,并不示弱。听口音那是本地土著。这叫林宇峰想起来,上次他坐那个骗子的车,半路上也遇到人偷东西。看来这条路上一直不太平。
“我X妈,还狡辩?看我不揍你这孙子!”货车老板一口的河南口音。再看车牌果然是郑州的豫A。
两边四个人跑上去撞面动手,基本是货车司机以一敌二。后面跟上的小伙子胆小,不大敢伸手。
然后林宇峰就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一人手里一个木头棍子,加入了战团。就是那个不敢伸手的小伙子,被棍子打得嗷嗷乱叫。然后他看到了警车,就跑过来了。林宇峰本能地往前一挡,小伙喊道:“警察同志,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其实这时候林宇峰身上没有任何警察的标志,他不过只站着离警车近了一点。那两个人跑上来还要追打小伙子。与此同时,货车司机已经三个人被打倒在地。这么凶蛮的动作,把很多旅客吓得目瞪口呆。
林宇峰忽然一声喊:“住手!你俩白日行凶,是不是瞎了没看到警车?”
“滚你妈的蛋,你不是警察。他们打我兄弟,你怎么不管?”一个人骂着,在林宇峰面前打掩护,另一个人则绕了圈子继续追小伙。
林宇峰想也不想又喊道:“放下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