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拥有着原身携带的神力,眼下正乐此不疲地以身体撞击着结界。
“天煞孤星,还我命来!”
“天煞孤星,迟早有一天,你会害死身边所有人。”
………
结界外,那些曾以命相护之人反戈相向,冷言冷语,不留情面地朝着我心口戳着刀。
隔着薄薄的结界,我轻触着墨染尘猩红的眼青紫的唇,心下五味杂陈。倘若不是我,他还是逍遥自在的混世魔王,又岂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脑海中,黑盒子不住地宽慰着我,“天道不仁,乱世浮沉,这一切的罪责,不在你。若是没有你,待怨念侵蚀这片大陆的角角落落,他们一样会死。”
太多的人,因我而死。
可说到底,我亦是芸芸众生之中的渺小蝼蚁,在这神秘诡谲群雄逐鹿的虚无界大陆上,甚至一度沦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既担不起救世重责,又如何受得住这么多人为我丧命?
“不孝女,是你克死了我。”母皇颤巍巍地从心镜中爬出,她话音刚落,嘴中便掉落出半截尚还会跳动的舌头。
“以爱之名,做着伤我之事,你们可真残忍。”我敛下眼帘,热泪簌簌滚下。
“残忍的是你,天煞孤星!克父,克夫,克子!这,将会是你的宿命。”结界外,这些面色灰白的行尸走肉依旧疯狂地在我心口捅着刀。
克父,克夫,克子?
结界外这群恶魔真是残忍,竟将我最在乎的人诅咒个遍。
不过,没关系。
这世上,但凡有人敢伤我的至亲、挚爱,我定睚眦必报,百倍奉还。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再度握紧轩辕剑剑柄,欲将周遭这些顶着人皮的行尸走肉屠戮殆尽。
与此同时,容忌亦紧攥斩天剑,在狭小的结界内,同我拔刀相向。
“容忌?”
我错愕地唤着容忌,原以为他与结界外的行尸走肉一样,中了邪。但当我看清他瞳孔中的灼灼红日之际,才知他正陷在心魔之中,无法自拔。
容忌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射的并非站于他身前的我,而是百年前的前尘旧事。
那时的他被囚红日之中,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逼下诛仙台。他素来清冷,但在那一刻像极了暴怒的凶兽,剑起剑落,砍下成片灼热岩浆。
斩天剑戾气大盛,发出阵阵轰鸣之声。待我回神之际,斩天剑离我眉心,只剩下一寸之遥。
见状,我知容忌此刻的情况亦十分凶险,只得扔掉轩辕剑,放弃抵抗,孤注一掷。
轩辕剑当啷落地,我不设防地展开双臂,朝容忌飞扑而去,“我只剩下你了,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的。”
容忌执剑之手极速翻转,频放冷光的双眸杀气凛然。五感六觉在刹那间丢失,他只得凭着直觉,以手中斩天剑杀出一条血路。
斩天剑寒芒一闪,竟是朝着我的脖颈挥来。
我眉头轻蹙,原想将容忌引入梦境,再寻法解开他的心结。所幸,斩天剑险险擦过我的鬓角,眨眼间再度被容忌收回剑鞘之中。
“笨蛋。刀剑无眼,不会躲一下吗?”容忌双眸恢复了清明,心有余悸地将我搂在怀中。
“我知道你不会。”我抬眸看着眼底又只装得下一个我的容忌,心魔在刹那间消散。
想来,我这辈子,从未愧对过谁。无愧天地,无愧苍生。
既然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面对这些已亡人?
唯一让我心存愧疚之人,是容忌,需要我用一辈子去还。
须臾间,心镜轰然破碎,分崩离析。
结界消融,结界外的行尸走肉亦随着支离破碎的心镜归于尘土。
我垂下眼帘怔怔地看着大殿中的一地狼藉,不动声色地拾捡起一小块心镜碎片,将之拢于袖中。
“冷夜倒是能屈能伸,这会子见我们破镜而出,竟又遁逃而去。”我环顾着四周,未见冷夜踪影,心中愤懑不已。
“狡兔三窟,冷夜定是留了后手。”容忌如是说着,拾阶而上,淡淡地扫了一眼摆在案几之上的圣旨。
“圣旨上写了些什么?”
容忌沉声道,“征选秀女。”
闻言,我稍一愣神,不过转眼便将征选秀女一事的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
叶修和冷夜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即便不是盟友,他们之间也必定存在着合作关系。
早前,西越秀女被骗至极乐门后厨并被处以极刑之际,我就十分纳闷叶修为何会将西越秀女引入极乐门之中。毕竟,极乐门是冷夜的地盘,纵叶修已于西越称王,但若是没有冷夜的应允,他定然不敢在冷夜的地盘撒野。现在想来,叶修征选秀女一事,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重伤未愈的冷夜。
冷夜肉身被毁,若想在短时间内卷土重来,不走“捷径”,难上加难。因而,为了快速修成肉身,他不仅以叶修的名义广招秀女,甚至着手屠戮青丘,一夜之间汲取了青丘狐仙的毕生精元。
“如今冷夜、叶修沆瀣一气,防不胜防。”我颇为头疼地说道。
冷夜擅谋,叶修阴险狡诈,他们二人同流合污,指不定还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正如北璃军中策反一事,便是叶修授意萧策所为,意图将我与容忌生生分开。待容忌着手处理军中之事,冷夜又刻意在青丘留下一活口,留下了些蛛丝马迹,成功将我引至炎熔洞。
若不是早前无涯师伯将《水系十二心法》传授予我,我兴许已经被炎熔洞中的炽热岩浆烧成焦尸了吧!
思及此,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拖着容忌出了这危机四伏的大殿,“叶修对冷夜还真是上心。他知蛇类眼神不大好,大晚上的竟还为了冷夜将王宫上下整得亮如白昼。”
容忌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们身上,待我稍稍消停了一小会儿,他不合时宜地说道,“找到沉瑜之后,你必须乖乖回北璃王宫好生休养。”
“………”
无端被冷夜摆了一道,若是不亲手虐回去,我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歌儿,你在听么?”容忌忽而捧着我的脸,轻声询问着我。
我下意识地无视了容忌所言,答非所问道,“冷夜极其危险,与圣君的危险程度不相上下。叶修脑子进水了么?他难道不知道与虎谋皮有多危险?”
容忌满头黑线,用力掐着我的脸颊,“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么?”
“吧唧吧唧——”
无计可施,我只得凑上前,稍显敷衍地在容忌脸上啃了几下,“乖乖,你好甜。”
容忌无奈地摇了摇头,知我眼下绝不可能回北璃王宫安生躺着,只得带着我再入漱玉阁。
漱玉阁中,叶修似乎刚刚离去,楚荷独坐榻前双目放空,眸中偶有淡淡的恨意闪现。
不多时,她从枕下顺出了一把缠着红绸的剪子,麻木地绞着自己垂于心口的墨发。剪子不慎划破了手,她亦置若罔闻,任由指尖血滴落在被衾之上。
我阔步朝她而去,一手夺下她手中剪子,“随我回北璃如何?叶修阴晴不定暴戾残忍,你留在西越终是不妥。”
楚荷回过神,稍显欣喜地看向我,“北璃王,楚荷终于等到你了。”
“怎么了?”
“那日,我将云秦国主平安送回云秦之后,西越王便亲自登门将我接回了西越,当日就给了我封号。我原想一死了之,但终究还是选择了留在他身边,忍辱偷生。”楚荷如是说着,怅然所失。
叶修素来薄情寡义,岂会因为一个女人,奔赴千里之外的云秦,亲自登门将她迎回西越?
或者说,他只是打着多情的幌子,企图利用楚荷误导我。
再者,他明明那么嫌恶楚荷,但依旧夜夜留宿漱玉阁,想来是有意让楚荷怀孕,好以腹中孩儿掣肘楚荷,让她不得不乖乖听话。
“楚荷,随我离去罢。再这么下去,你可有想过,若不慎怀上叶修的骨肉,当如何是好?”我审慎言之。
楚荷闻言,苦笑不止,“北璃王,晚了。我已然怀上了,绝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嗯?”想不到,叶修的动作竟这么快。
楚荷眸光一凛,冲着屋外影影绰绰的宫婢瞥了一眼,眸中恨意喷薄,“叶修早就发现了我偷食滑胎药,竟叫宫婢将之替换成安胎药。使得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碗接着一碗喝下肚,有时候一日之内甚至要喝下三四碗。”
想来,叶修也是个没人性的,连枕边人都这般毫无顾忌地算计着。
“北璃王,你无需为我担忧。叶修既心心念念想要保住我腹中胎儿,短期内定不会伤我分毫。”楚荷将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悄然拢入袖中,随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叶修防我防得紧,我入宫虽有些时日,但依旧一无所获。只是,有件事十分奇怪,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何事?”
楚荷面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略显尴尬地说道,“照理说,叶修原身为魔龙,身上不该有鱼腥味的。平素里,他身上确实闻不出一星半点儿的鱼腥味。但,每每他汗流浃背之时,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极浅的鱼腥味儿。”
龙与鱼相差并不算大,难道龙身上也会有鱼腥味?
不对。容忌原身是尾大白龙,但他身上从未有过鱼腥味,香香甜甜,好闻得很。
“北璃王,可是想到什么好吃的?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楚荷朝我递来锦帕,困惑地看向飞涎直下的我。
我连连捂住楚荷口鼻,深怕屋外的容忌听到动静,若是让他得知我想他想得流口水,还指不定怎么打趣我。
“对了,你可知沉瑜的下落?”我悄然转移着话题。
“不知。叶修从不让我过问后宫之事,我根本没有机会能接触到漱玉阁外的人。”
“你可知叶修去往何处?”
楚荷再度摇了摇头,稍显懊丧地答道,“他去哪儿,从不会跟我说道。正如方才,漱玉阁外传来巨响,他暗叹了声‘不好’,便匆匆破窗而出,不知所踪。”
叶修的反应,并未出乎我的意料。
他定是料到我会潜入萧策梦境中一探究竟,亦料想到我会连夜暗访西越王宫,故而才让冷夜留于大殿中守株待兔,借心镜之神威,好将我与容忌双双困于心镜之中。
心镜破碎,叶修便知我与容忌彻彻底底摆脱了心魔的控制,许是怕我们报复,一闻声便随着冷夜遁逃而去。
“呕——”
楚荷身体顿感不适,双手紧捂心口,伏低呕吐不止。
我稍显错愕地立于她身侧,急急地询问着她,“莫不是染了风寒?怎会突然间呕吐不止?”
楚荷瘫坐在地,面色晦青,“北璃王无需忧心,自我有了身孕之后,每日都要吐上好几回。”
我见她呕吐不止,无意间扫了眼楚荷吐了一地的秽物,其中似乎还透着一股鱼腥味儿,闻着委实恶心。
我强忍着胃中不适,单手捂着口鼻,往屋外飞奔而去。
楚荷瘫坐在地,面色晦青,“北璃王无需忧心,自我有了身孕之后,每日都要吐上好几回。”
我见她呕吐不止,无意间扫了眼楚荷吐了一地的秽物,其中似乎还透着一股鱼腥味儿,闻着委实恶心。
我强忍着胃中不适,单手捂着口鼻,往屋外飞奔而去。楚荷瘫坐在地,面色晦青,“北璃王无需忧心,自我有了身孕之后,每日都要吐上好几回。”
我见她呕吐不止,无意间扫了眼楚荷吐了一地的秽物,其中似乎还透着一股鱼腥味儿,闻着委实恶心。
我强忍着胃中不适,单手捂着口鼻,往屋外飞奔而去。楚荷瘫坐在地,面色晦青,“北璃王无需忧心,自我有了身孕之后,每日都要吐上好几回。”
我见她呕吐不止,无意间扫了眼楚荷吐了一地的秽物,其中似乎还透着一股鱼腥味儿,闻着委实恶心。
我强忍着胃中不适,单手捂着口鼻,往屋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