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南岸,楚军军营内。
吕蒙披甲未眠,这几日他经常这样,最多就是偶尔小憩一会,因为他清楚,袁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然在想如何渡河。
而自己麾下兵马只剩不到四千人,
虽然他派出了诸多斥候,可心中还是不放心。
三更,夜寂静无声。
吕蒙掀开营帐,简易的营寨内,除了三两放哨的士卒,只能听见火盆里噼里啪啦燃烧的篝火,在夜黑中摇曳着舞姿。
吕蒙深吸口气,拿出仅存的烈酒灌了口,虽说行军不可饮酒,但是夜深寒冷,他驱驱寒。
不过饮了还没几口,夜色下一道急促的马蹄声让他张望过去,只见是他派出去的斥候,正狂奔而来。
“报~,启禀将军,西侧三十里外,发现大规模袁军争渡。”斥候翻身下马,急呼道。
听到这话,吕蒙眉宇皱起,不感意外,却又带着几分疲惫,袁军果然来了,当即起身道:“来人,全军集结!”
语落,集结的军令在营内响起。
所有人用了最快的速度完成集结,他们清楚,定然又是袁军来了。
营内,没一会。
吕蒙看着众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沉默却也告诉了吕蒙,他们做好了,做好了牺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这一次,吕蒙没有多言,
把所有准备好鼓励士气的话全都收了起来,因为他清楚,这些将士或许不需要鼓舞,他们都是最勇猛的战士,没有之一。
最后,所有准备好的话化作几个字,
“一营留下,二三四营听令,出发!”说完,吕蒙翻身上马,一营是后面再度整编的,满员状态,不过多是轻伤员,甚至还有不少重伤员。
“诺!”众人齐喝。
此战,他们已经没有抱着胜利的想法,
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换了几轮,现如今一多半都是袁军的,若非白日打赢那一战,弓箭等东西估计更少,可依旧消磨不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
西侧,三十多里外。
吕蒙率军,一路上小心翼翼,摸黑赶到时,的确看见袁军不少人在争渡,吕蒙当即带人准备去战,而岸边登岸的那些人抓紧溜了。
直接四散而逃,根本不敢一战。
见状,吕蒙皱眉。
“将军,袁军溃逃了,追不追!”
副将有些郁闷,还以为是这些人因为害怕他们,所以见面就跑。
“穷寇勿追!”吕蒙抬手,带人临近河岸,火把照耀下,吕蒙仔细看着河岸的情况,泥土没有布置过的痕迹,当即陷入沉思。
没有布置,说明这里的袁军就没有准备死战,就好像知道他们会来,完全没有抵抗的意图,就好像是在等他来就溜一样。
想到着,吕蒙瞳孔猛然一缩。
铁拳瞬间紧握,冰冷道:“上当了!”
“将军,怎么了?”副将诧异。
“袁军压根就没打算在此地渡河,他之所以大张旗鼓,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过来,好在其他地方渡河!”吕蒙恶狠狠说道。
“真是该死!”吕蒙有些恼怒,他恨自己为啥没有提前猜到。
可这个没办法,兵力有限,虚实结合他没有试错的资本,换句话说,就算袁军没有声东击西,只要多地抢滩登陆,他一样没办法。
“这...,那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副将皱眉,有些不知所措。
“袁军避战,声东击西渡河,恐怕明日天明就能成规模在南岸,明日黄昏便可大规模渡过黄河,后日一早将要拔除我们的营地。”
吕蒙皱着眉头分析。
“将军,不如我们再去找其他渡点,一举将之击溃!”有个副将咬牙,带着几分恼怒道。
“来不及了,将士们狂奔三十里,已然是精疲力尽,而袁军既然声东击西,另一处渡点大概率在东侧,两者相距最少六十里。”
“就算将士们狂奔,抵达时早已经天亮,到时候敌军已然成规模渡河,灭杀我们疲敝之师,易如反掌。”吕蒙摆手,袁军渡河已成定局。
怪只怪水军被卡在下游,
怪只怪袁军兵力太多了!
“将军,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副将着急询问,要是死战就算了,可现如今却根本不给他们死战的机会。
“全军后撤,撤回营寨。这里留下旗帜,让袁军不敢擅自渡河,”吕蒙沉声说了句,当即道:“另外,让营地内兄弟提高警惕,修缮工事。”
“恐怕最迟后日一早,袁军就将发起进攻。”
吕蒙神色凝重,袁军的动向他猜的很准,但是他不想撤,亦不愿撤。
虽说暂且撤回濮阳是最佳选择,可是他身为将军,让敌军越过疆域,是一种耻辱,若是在不战而退,那又是另一种耻辱。
他吕蒙一身傲然,焉能背上这种耻辱。
当即,三千人开始后撤,吕蒙传达的消息却是袁军惧怕,溃不成军溃逃,全军归营修整。
而东侧,数百艘小船来回争渡。
正是韩猛统帅的袁军,在吕蒙出发后,他就开始让人争渡。
一次一两千人,关键一个往返用的时间太久了,半个多时辰才能运一趟,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对岸的兵马越来越多,韩猛逐渐放下心去。
翌日清晨,黄河南岸。
袁军已然有近万人整装待发。
这一次,袁绍不敢冒进,听信了许攸的话,稳扎稳打,让这些士卒防范楚军,同时在河岸边快速修建渡口水寨以及营地。
保证下次他们渡河可以顺利。
至于进攻,这个不着急,等这里弄好,一切都不是事。
吕蒙在昨天后半夜就知晓袁军在东侧争渡的消息,可已经无可奈何,等到白日,他则是知晓袁军约莫万人已经完成渡河,
他当做不知,让营内兵马到处收集滚木礌石,同时加固营寨,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守到楚枫到来,他身为楚军八大军团长之一,不可给楚枫丢人。
白日,袁军渡河速度变快了。
一个是白天视野好,运输效率更快,另一个则是西侧的船只全都集结了过来,又增加了运力,让整个白天,袁军最少抵达对岸四万人。
一时间,袁军已然有五万人渡过黄河。
袁绍更是亲临前线营地,他将亲自指挥。
黄昏,新建的营地内。
袁绍神色带着朗笑,看着堂下众人,瞬间豪情万丈。
“区区吕蒙,略施小计就可迷惑,焉惧?而且据说此人麾下仅剩三四千人,而今我军南岸就有五万大军,区区营寨根本挡不住我大军。”
“今夜,以乌桓匈奴士兵为主,明日运输战马。至于吕蒙,可有将军愿率军破之,斩获头功?”袁绍扫视众将一眼,询问道。
众将略微迟疑,韩猛见状,一咬牙,当即道:“主公,末将愿为主公斩吕蒙首级。”
“好,攻破敌营,需要多少兵马?”袁绍朗笑,高喝道。
“四万!”韩猛抱拳说道。
袁绍:“???”
袁绍愣了下,好家伙,这他娘的打个三四千人的营寨用四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洛阳呢!
“主公,韩将军用兵稳重,四万之众却十倍于敌,定可让楚军胆寒。”郭图连忙说了句,他是想替袁谭拉拢一下韩猛。
不管怎么说,韩猛现在也是袁军第一战将。
“也好,十倍于敌,想来吕蒙都将吓得魂不附体了。”袁绍最后还是点头。
众将后悔,四万人攻个小营寨,这完全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如今被韩猛给截去了。
“韩猛,四万人,十倍于敌,多久可提吕蒙首级见我?”袁绍声音厚重,看着韩猛道。
“三天,三天之内末将保证诛杀吕蒙,一雪前耻!”韩猛握拳,恶狠狠道。
“哼,四万人还要三天?若如此要你何用?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不计代价,给我在明日落日前拿下敌军营地,否则我要你好看!”
袁绍可不想多次丢脸,
野外营寨,没啥防御能力,十倍兵力,完全就是碾压。
“诺!”韩猛一咬牙应下,他只能说尽力,不过想到楚军那凶狠的模样,韩猛就有些不寒而栗,他感觉一天恐怕真的拿不下。
“好了,继续去搜罗船只,争取明日黄昏前,能有两万铁骑渡过黄河,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楚枫已经率部过来了。”
袁绍神色凝重,斥候已经探查到了楚枫率部过来,老实说,袁绍还是有几分阴影的,主要那个楚枫的确有些东西,强的离谱。
“袁公,两万铁骑够了,那楚枫只要敢来,我等定叫他有来无回,正好也省的我们深入敌境了。”匈奴王呼厨泉高声笑道。
只见呼厨泉生的高大威猛,看上去勇武绝不弱于蹋顿。
要知道,无论是匈奴还是乌桓,一个是强者为尊,一个是血统继承,二者缺一不可。
蹋顿也是点了点头,笑着道:“袁公多虑了,楚枫麾下铁骑不足万人,就这点兵马,在这平原之地,吾等杀之如杀鸡。”
“没错,吾等草原勇士,各个骑术精湛,手中刀剑沾染了不知多少人鲜血,楚军不值一提!”呼厨泉朗笑丝毫没把楚枫放在眼里。
主要他们两家异族,好像都没和楚枫打过交道。
唯一乌桓,早前打交道也没硬碰硬,更何况,他们集结了十数万铁骑,十数倍的差距,就是傻逼来,也能轻松虐杀楚枫。
想到这,二人更加自信。
“呵呵,有二位首领的话,我就放心了。”袁绍捋须,带着几分客气,他能否打赢楚枫,一切就得看乌桓和匈奴的发挥了。
不过楚枫虽然强,但是在平原地带想要和异族铁骑争锋,想来也有几分难度。
“呵呵,袁公客气了,不过还望袁公要信守承诺,等拿下楚枫后,许诺吾等的地盘可千万别忘了,诸部首领之所以给兵,皆是为此。”
蹋顿又轻笑叮嘱了句,
呼厨泉也是咧嘴露出黄牙,他们为的是利益,要是袁绍不给,他们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主。
“自然不会食言,只要能打赢楚枫,吾便可占据天下,到时候把幽州并州割让给你们又何妨?到时候这天下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袁绍朗笑,眼底却带着几分不满。
这两个人越来越不尊重他了,主要是自己麾下兵马接连失利,让他们觉得自己必须仰仗与他们,这让袁绍心中很不爽。
等真要灭了楚枫,他会亲手弄死他们二人。
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三人各怀鬼胎,朗声笑着。
——
次日,袁军渡河两万人。
这两万人皆为异族骑兵,白日到来,他们将全力运输战马,战马运过河速度很慢,这也是战马在南方地带垃圾的原因之一,
毕竟南方水系密布,根本没办法展开。
当然,南方丘陵居多,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而与之同时,袁军动了,四万大军集结,浩浩荡荡直逼楚军营地,因为首战,袁绍更是亲自登车督战,他想亲眼看见楚军灭亡绝望的样子!
车辇上,袁绍姿容雄伟。
上次一败,他终于再次回来了。
上次他丢了的,他全都要拿回来!
而营寨内,四千楚军漠然。
吕蒙站在寨头,双目如炬,紧紧盯着远处靠近的袁军:“终于来了,还真是看得起我,竟然派了四万人过来,十倍的兵力。”
几个副将全都没有说话,
心中是惶恐,那是本能,他们却能战胜本能,陪吕蒙站在这,或者说,今日能站在这里的,全都是英雄,皆为勇士。
十倍的兵力,任何时候,都难有胜算。
尤其这还只是袁军少数的兵力,袁军和异族联军,足足有近三十万,他们就算再勇,再能打,也不可能是三十万袁军的对手。
没人在这会儿去说怕,
反而露出对未来的憧憬,他们在回想自己的妻儿老小,他们相信,日后他们的妻儿老小生活会越来越好,唯一可惜的是,
他们可能无法陪伴左右了!
只希望老天有眼,等到了天上,他们还能看看她们。
“数万袁军,十倍与我们的兵力,怕么?怕就喊出来!”吕蒙高呼。
“战!战!战!”
“此战,不求胜败,只求战至最后一人。至本将起,各级军官士卒,若有敢怯战后退者,皆斩之,绝不姑息!”
吕蒙叱喝道,全军做出死战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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