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关门声响起。
雷雨扬和莫耶回过头去看，那两个把他们带过来的警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关门声响起的，是四周整整齐齐子弹上膛的声响。
举目四望，这座像是由废弃教堂改造而成的演出大厅二楼的彩绘玻璃窗前，环绕着站了不下百名荷枪实弹的黑衣人。
他们手里的枪口很统一地对准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在随着雷雨扬和莫耶的行进而缓缓移动。
装饰风格与维也纳金色大殿有点相似的演出大厅很大，足以同时容纳上千名观众，猩红色嵌水晶的软包座椅整整齐齐分成左右两个方阵，二楼是类似于贵宾包厢的半遮蔽式环形小阳台。阳台上有坠着金色流苏的猩红色天鹅绒窗帘。
一个个小阳台用长长的走廊连接在一起，而走廊后方就是彩绘玻璃，黑衣人分列整齐地站着通道上，正神情冰冷肃穆地看着手拉着手漫步的雷雨扬和莫耶。
莫耶和雷雨扬此时慢悠悠行走在分割两个座椅方阵的通道上，在上百个枪口的对准下，他们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冷漠还是放松。
可能后者的可能性居多把，因为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左右打量。
雷雨扬和莫耶的确并不畏惧也不紧张，不良情绪对此时的状况起不到任何一点积极作用。
越是危险关键的时刻就越要学会冷静淡定，这是他们性格里的共同点。
看清楚演出大厅的装饰风格和陈设布局只有，莫耶慢慢把视线收回来。
在她和雷雨扬脚下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高出地面大概一米的演出台。演出台上有布幔，此时布幕的是拉起来的，露出背景墙斜上方的一尊耶稣受难像。
之所以猜测这个演出大厅是用教堂改造的，也正是因为这尊耶稣像的存在了。
二楼的黑衣人除了手里的枪口随着雷雨扬和莫耶的移动而微微调整之外，他们的脚下纹丝不动，就连呼吸声都调整到了最轻微的状态。
因此演出大厅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楼下两人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走到距离演出台大约四五米的地方，两人同时站住脚步，不再前行，也并没有开口说话。
演出大厅就这么陷入了沉寂之中。
过了十几分钟，雷雨扬和莫耶还是不动不说话，目光同时落在演出台右侧的一个供演员出场的暗门处，没有稍离。
又过了几分钟，那扇门终于缓缓打开。
“年轻人里面少有像你们这样有耐心的！”一个消瘦的身影拄着拐杖从那个暗门里慢慢走出来。“难怪年纪轻轻就让那么多老江湖在你们手里翻了船，后生可畏！”
说是走出来也不准确，因为他只往前走了几步，演出台上的灯光在布幕的遮挡下只照射到他胸线一下位置，胸线以上的部位依旧藏在暗影里。
演出台上的灯光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很暗，只能看到那人说话的时候闪烁的白牙和一双阴冷的眼睛。
他的话语中带着欣赏和赞美，可是看人的眼神却跟毒蛇一眼阴毒，像是随时窥视着探究着毒牙要落在哪里才能一招致命。
雷雨扬和莫耶定定看着他。
那人又等了一会儿，笑了笑。“怎么不说话？你们不是一直想要见我么？怎么见到我反倒没声音了？害怕？”他摇摇头。“你们可不像是会害怕的人啊！”
莫耶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环境里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的目光立刻落在莫耶脸上。“你笑什么？”
“你很希望在我们脸上看到惊恐畏惧的表情么？”莫耶开口，带笑的目光和他对视。“听说人类有一种补偿心理，只有长期生活在惊恐畏惧中的人，一朝发迹之后才会强烈期待在他人的身上感受到他们的惊恐畏惧。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突然中了彩票，就根本压抑不住炫富的心态一样。这源自于内心的极度自卑。哪怕身份变了，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这种病态的心理。顾先生哦，不对，我或许应该称呼你为刘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那人闭上了嘴巴，盯在莫耶脸上的目光更显凌厉。
莫耶耸耸肩。“如果说到了你的痛处的话，还请不要介意，我一向说话比较直接！”
那人突然桀桀笑了两声，移开目光看向雷雨扬。“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了？”
雷雨扬慢悠悠开口。“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是派人盯着elaine么？我们跟她说了什么，想必你很清楚，要不然也不会急颠颠地连夜把我们请过来了。”
“请？”那人又笑了起来。“好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是‘请’的话也无所谓。但‘请’你们过来的还真不是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说完用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发出“笃笃”的声响。
那扇暗门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又往外“吐”出来一个人来。
这人身材高大多了，光看身板就知道是个健硕的老外。
他似乎在暗门后面等得不耐烦了，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灯光下。
“嘿，雷，好久不见！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是个栗发男人，年纪看起来和雷雨扬差不多，长相有种欧美人的俊朗，可惜眼睛线条太过狭长，而显得整个人亚种压抑的阴蛰。“虽然和我设想得有点出入，但这样也不错！”
不用雷雨扬介绍，莫耶都能猜到这个人就是“疯子”小安东尼。
感受到莫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小安东尼转头看过来，对她露齿一笑。“甜心宝贝儿，我期待你期待了很久了。”
他带着浓浓恶意的称呼让雷雨扬握着莫耶的手微微紧了紧。
莫耶回握了他一下，对台上的小安东尼露出厌恶的表情，眼神像是在看一坨狗屎。“很抱歉无法回应你的期待，你让我觉得恶心！”
小安东尼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本来就狭长的眼形因为这个动作几乎变成了一条缝，那条眼缝里迸射出来的精光糅合着愤怒和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因为矛盾，所以更显变态。
他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对于男人而言显得过度红润的嘴唇。“原来不是甜心而是只小野猫啊！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原来雷喜欢这种风格的！”
雷雨扬目光冷漠地看着小安东尼，表情淡淡的。“小安东尼，你应该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激怒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小安东尼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哈”了一声，举目环视了一下站在二楼走道上的黑衣人。“到了这步田地还敢大言不惭，你嚣张从来都不分场合的么？”
“不分！”雷雨扬回了一句。
觉得自己有了依仗所以得意洋洋的小安东尼差点没被他这两个字噎死。
雷雨扬讥诮地瞥了他一样，看向依旧隐没在暗处的那人。“还有谁？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么？缺了谁漏了哪个一次性都叫出来吧，别浪费时间！”
“你很赶时间么？”那人问了句。
莫耶摇头。“赶时间的不时我们，而是你！”
“什么意思？”因为他们对话用的都是英语而不是华夏语，所以小安东尼能听得懂。正因为听得懂，所以莫耶的话让他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把自己的老爹老安东尼推出去定罪之后，小安东尼自己身上的罪名也依旧没有能够完全摆脱。
在警方的通缉下，他这些日子过得东躲西藏的，整个人都处在处在一种杯弓蛇影的神经质状态里，对谁都不敢完全信任。哪怕是跟他合作的多年的老伙计也是一样。
他看向身后的那人。“你还约了别人么？还约了谁？”
那人刚要摇头，就听到身后有人替他回答道：“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