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头关的全都是叛军吗?”
不止顾弘景,整个顾家对叛军,应当都有深仇大恨的吧?
“大部分是,多少有些牵连,也有一些是组织中的背叛者,还有单纯我们看不顺眼的仇敌。”
顾弘景云淡风轻地向颜卿解释着这一群关在暗无天日地牢里头的牢房们究竟有多么罪大恶极。
“可是……这地底下空气那么稀薄,人又不少,他们……”
只怕都活不过三日吧?
“一般不愿意吐东西的,就放着让他自然窒息而亡,愿意说的或者有价值活得更久些的,会转移到另一处专人看守的牢房,这后头都扎了小孔眼,然后才加固,避免被犯人挖开的,一时半刻死不了,你放心。”
“哦……”
又长见识了。
跟着顾弘景,好像每天都能获得一个新知识。
“进来吧,柳如儿在这边的审讯室。”
颜卿踏步走过顾弘景禽兽替她打开的门,便看见一身污秽,血迹斑斑的柳如儿被绑在了椅子上。
脸上应该是被特地清洗过了,大约是为了让颜卿看得更舒服些。
“呵呵,果然,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每件事情的背后,总有一双手在与我作对,不停地阻拦我做事,猜的没错,果真是你。”
没等颜卿或顾弘景开口说话,柳如儿一见他们,就冷笑着说道,言语中不乏带了几分败者的落寞和自嘲。
柳如儿是叛军的人,从还在江南做风尘女子时,就是叛军安插在其中,等待大鱼上钩的诱饵。
好巧不巧地,颜志行就成为了那条愿者上钩的鱼。
最初几年,柳如儿确实就如普通抬进来的姨娘妾室一样,沉醉于玩弄风情,痴迷在权势金钱,
偶尔给颜志行吹吹枕边风,直到他与叛军真正搭上了线,她才开始接到命令,并且在暗中搞小动作。
颜志行当然也不是傻子,因为她的举动而怀疑过一阵子,只是每每都被柳如儿屋子里的欢宜香扰乱了心神。
她留住了颜志行,自己却也终身无法怀孕,究其一生,何其可悲?
说起来柳如儿要做的任务,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只是想在原本关系就一般般的大房与二房之间煽风点火,挑起战争。
让梁阳忠臣,皇上的左膀右臂——镇国公府家宅不宁罢了。
包括后来设计二房将注意力转移到颜卿身上,也是因为她渐渐发现颜卿的机智和城府,怕她会坏了自己的事。
而这样类似作用的棋子,大臣家里后院的导火索,在梁阳官员中,绝对不止她一个人。
只是……拿着顾弘景已经审问出的口供纸,颜卿粗粗看了一眼,却有一事不明。
“颜霏,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那日颜霏被当街打死,竟也有柳如儿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她提前给颜霏下了慢性毒药,
陆离暴怒的几拳头又提前引发了药性,她也不会死得如此惨烈,又没有颜面。
若是亲生女儿,试问天底下哪个母亲能这样狠心,没有了价值,就让女儿被沦为棋子。
“女儿?”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柳如儿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时而仰天,时而俯面,看在外人眼中,多了一丝狂癫无状,又掺杂了一分凄凉心酸。
“我自记事起,就被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到了年纪便开始学习枕上风情,早就没了什么生育的能力,
颜霏,不过是一出精彩且毫无破绽的狸猫换太子,跟我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叛军为了防止他们的棋子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影响任务,所以在培养时,要么就是直接找没有家人的孤儿,
要么就是制造一些巧妙的“意外”,让他们变成无父无母,举目无亲的孩子,然后再“好心”地把他们接回来。
在柳如儿的记忆中就是如此。
她还有着小时候在祖父和邻家大姐姐怀中嬉戏的场景,可转眼却只剩无边滔天的昏暗,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可对于家的记忆,她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并且,为避免与他人共育子女后,会生出感情,所以早早地便断了她们可以生育的能力,就算是有需要,也会找穷苦人家的孩子拿来替换。
这也是颜霏为什么长得与颜志行和柳如儿都不太像的原因。
“你看着她从襁褓婴儿,牙牙学语,然后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嫁为人妇,
最后却尚在新婚之时,被丈夫殴打,惨死街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在心里头一点都没有愧疚和难过吗?”
柳如儿替颜霏绸缪的一切,诸般疼爱百般贴心颜卿是看在眼里的,
她不相信仅仅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就能狠心杀害一个喊了她十几年娘的女儿。
“那我能怎么办!!”
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柳如儿突然激动地冲着颜卿大声吼着。
顾弘景怕颜卿会吓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示意边上的暗卫控制住柳如儿。
“我能怎么办?!”
一行清泪从她有些污浊的眼角淌下来,显得格外清晰。
“太可怕了,那如地狱一般的地方,比魔鬼还要可怕的酷刑……不想再去了,不如直接让我死掉。”
与顾弘景管理下属的方法一样,叛军对于背叛者,也有十分严酷的刑罚在等候。
因为暗卫和探子往往掌握着许多的机密,如果不能够保证绝对的忠诚,别无二心,那将会对整个组织带来灭顶之灾。
颜卿和顾弘景对视一眼,互相都明白了柳如儿话中的意思。
“还有要问的吗?”
见柳如儿已经沉浸在她自己的悲伤与恐惧中无法自拔,顾弘景出声问了颜卿,毕竟这个状况下,也很难再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仔仔细细地将柳如儿已被审出的口供看完,颜卿认真地回想着,突然在回忆中抓到了什么。
“宫中的贵人是谁?”
“什么?”
不明白颜卿在问什么,柳如儿听到这话,便一下子呆住了。
“去年宫中宴会,你是找什么贵人帮的忙,让颜霏能够顺利进宫的?”
这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一件事,虽说已经过去了一年,可颜卿心里头对那所谓的“宫中贵人”,依旧捉摸不透。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柳如儿愣了一会,方才放下晦暗不明的眼眸,却一字不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