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抬眼看了一眼皇帝的怒容，还是抿了一下唇，道：“证据和名单，儿臣今日没有带过来。”
“没带过来？”皇帝被气笑了，“那你在这里放的什么厥词？还是要朕自己去查？”
“自然不是。”白蔹道，“证据和名单，儿臣会在明日早朝时呈上，届时，满朝文武的表现，应当也很有趣才是。”
有趣？
皇帝险些吐出了一口老血。
这在浮明煦面前丢脸还没丢够吗？还要带着满朝文武丢？这私下里大家合计一下也就算了，他还可以拉下自己这一张脸去请求浮明煦别声张，但若是摆到了明面上，天盛还能拿什么去让周围的附属国和盟国信服？
皇帝眼神阴沉的可怕，几乎所有话都写在了脸上，只端着最后一点天威没有吼出来。
但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这样就可以算了的，若是私下给皇帝看了名单，他会如何决断，白蔹用脚指头都能想象的到。
他也同样沉下了脸，丝毫不让道：“父皇，此事之大，不是我们三人在这书房里就可以决断的，何况这是我国的国事，浮明煦虽然帮助了我们，但我们也不该让他参与进这最后的决断来，这才是最大的不妥。”
不妥？
脸都丢了还哪里来的妥不妥。
皇帝血脉喷张，紧握的拳因太过用力，而被指甲掐出了血，他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但下面的两个人，却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那浮明煦还在应和着：“王爷说的是，此事我不适合参与，我也只不过是基于两国盟好，提供一点帮助罢了，从这书房出去后，我也绝对不会多嘴一句，既然我的任务完成了，那我这便告退了。”
他躬了躬身，没有等皇帝点头，便直接出了书房，让皇帝一时间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不过他这一离开，书房内的气氛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最起码皇帝的神色不像是方才要吃人一般，当值的太监们都松了一口气。
沉默了许久，皇帝喘了一口气，犹疑着对白蔹问道：“这其中，是不是有……有他参与？”
白蔹眉眼未动，淡淡道：“有谁参与，明日皇上便可知道。”
皇帝看了他片刻，嘴角有些发苦的点头，叹气道：“好罢，好罢，不过，蔹儿，朕还是希望你，慎重一些。”
“儿臣做事一向很慎重。”白蔹道，“该记下来的人，都已经记在了名单里。”
皇帝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挥挥手便让他退了。
白蔹躬身退出了书房，直走到宫门口时，却看见了还未离开的浮明煦，似乎是在原地等候着他。
“这么快就出来了？”浮明煦笑了一下，“看来你的父皇，没有劝动你。”
白蔹看着他，“怎么？你也是来求情的？”
“当然不是。”浮明煦摊了一下手，“我辛辛苦苦这么久，怎么能看到这样的结局，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心软，不管怎么说，你们才是一家人嘛，不过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确实想多了。”白蔹脸色冷硬了几分，“帝王家里，哪里来的什么一家人，若是没别的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走去拉住了自己的马，却听浮明煦在身后喊住了他，“你就这样走了？都不感谢我？”
利落的跨上了马，白蔹回眸看了他一眼，歪唇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是不需要我来道谢的，再会。”
他一扬马鞭，化为一道虚影，很快便消失不再，只留下一路扬起的尘。
浮明煦摸摸鼻子，低头笑了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第二日的早朝，大臣们如往常般打着哈欠进了大殿后，还未来得及互相寒暄抱怨，就看见了端坐在上面、一脸菜色的皇帝，不由得都是一惊，什么瞌睡都跑了，战战兢兢的到了自己位置上站好，谁都不敢出声。
若说最近有什么事能让皇帝这样生气，那也只有盐价那一桩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白蔹，脑中多少有了些想法。
莫不是这位王爷已经查清楚，告诉了皇上？
参与进这件事的大臣们，都是一脸的惶恐，清正的官员们，则不自觉便挺直了腰板，中立的官员们，则暗自庆幸的叹了口气。
朝堂上的气氛越发紧张，皇帝将所有人的面色都看在眼里，已经多多少少有点数了。
白优来时，朝堂上的大臣们已经都来全了，就缺了一个他。
饶是他，在看到今日的阵仗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急匆匆去自己位置站好后，便头也不敢抬。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扫过了在场的大臣，小声对身边的内侍问道：“都来了吧？”
内侍从大臣们进殿开始，便一直留意着，此时扫了一眼，小声回道：“回皇上，都齐了。”
皇帝点点头，看着底下惶惶不安的大臣们，缓缓开口道：“从前都是让你们等朕，今日朕等了一回你们，倒是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既然人都来了，那便开始吧。”
大臣们喏喏称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白优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白蔹，暗中和李丞相对视了一眼，方欲上前先说说这事，就听皇帝开口道：“今日，在你们要上奏之前，朕也有事，要说一说，不知众爱卿，可知道坊间如今盐价几何？”
没有人出声，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他们不知道皇帝知道了多少，因此都禁闭了嘴巴。
但他们的表现，无意是默认了盐价有问题一事，让皇帝心里发寒，压沉了嗓音再次问道：“朕问你们，知道不知道坊间盐价几何？”
大臣们同样咬紧了牙关，没有人敢说话。
方乾得到白蔹的示意，站了出来，不顾李丞相吃人的视线，朗声道：“如今坊间盐价，一钱一斗。”
皇帝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神色有一瞬间的舒缓，“朕记得，你是户部的？既然知道，为何在户部呈上账册时，不与朕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