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时间去伤感。
郁小暖手里握着奶茶,与商逸寒面对面坐着。
临近傍晚,天色有些暗沉,不知是谁放起了烟火,点亮天空,犹如白昼。
郁小暖看向窗外,笑:“你看,虽然你不喜欢高,但偶尔站在顶端,也能看到这样的美景,不是吗?”
“我觉得,这更像你想来的地方,是为了怀念什么人吗?”
商逸寒胳膊撑着玻璃,袖子挽起一截,偏头望着她道,声音低沉响在狭小的空间,带着意味深长的蛊惑。
“没有怀念谁啊,只是纯粹想带你过来玩玩,因为你说,你不喜欢高处,所以我想帮你克服障碍,两个人的话,总比一个人好。”
商逸寒黑眸一眯:“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像我就很怕打雷,因为我妈妈是在雷雨天死掉的,可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害怕打雷了,你说,你从小没有自由,我又何尝不是,我父亲把我关在后院,不让我接触任何人,起初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我才渐渐知道,他认为我是他的耻辱。”
郁小暖的手轻轻转动着奶茶上的吸管,低声说道:“我失去自由,是因为父亲不想让我见到阳光,而爷爷那样教育你,却是为了,让你能够看到今日所见的风景。”
商逸寒笑了,磁性的声音变得更加好听:“原来,你是想安慰我。”
“……那倒不是。”郁小暖心头一慌,急忙否认:“我刚才就是随便一说,毕竟你要我今天陪你,总还是要做些什么,待在这,我觉得也比较有意义,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嘛……”
“两人独处,你会紧张吗,先冷静下来再说话。”商逸寒无奈轻笑道,“你只要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的,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郁小暖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可还是嘴硬道:“我没有紧张啊,话说,你怎么不看烟火,老看着我。”
“算了,你这个毛病,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商逸寒笑着看她,“虽然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在脸红心跳,但总体来讲,我觉得这里还不错。”
郁小暖拉着脸:“是你一点也不配合,坐过山车的时候就是要大叫啊,叫出来,心里就痛快了,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统统都会忘记,再害怕的事,好像都不怕了,而且,那个车在天空旋转的时候,是真的很可怕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叫?”
“也是哦,你一直都是那么冷静。”
“郁小暖。”
“嗯?”
“你好像,很坚强。”
这一次,他是认真地看着她。
她说,她与他一样,都是从小囚禁着长大,没有自由,没有朋友。
她觉得,她是耻辱,而他,却承载着整个商家的希望。
可这终究还是不一样。
明明从小活在暗无天日后院里的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露出了那么纯净灿烂的笑容。
他被那样的笑容触动了,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为什么她能这么单纯地看待一切,为什么能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微笑,为什么会那么没有防备,还把手里的果子递给他吃?
那时起,他便注意到她了。
一样的没有自由,他和她却成了两种性格,她妄自菲薄,却不知其实在他心里,这样的她才是最珍贵的。
她和他相同,却又和他不同。
郁小暖看了他一瞬,又将目光移开。
摩天轮静谧的空间,她与商逸寒两人独处。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就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交谈,她做梦都不敢想。
真怕这就是一场梦,她呼吸用力了,梦就碎了。
她没有忘记她是因为什么才与商逸寒独处,她也不敢忘记,而她更加不敢忘记,现在的商逸寒是个多么恶劣又可怕的男人。
清醒过来,别抱幻想。
郁小暖缓缓地调整心绪,轻声开口:“坚强这个词,从来就不适合我。”
如果她够坚强,就不会在他面前手足无措,方寸大乱。
自己都厌恶自己。
“是吗?”看着她,商逸寒眼底深邃的笑意一闪而过,“我本来想说,也许我们是同一种人,可你既然否认了,说明我们的思路还是不在一条线上。”
“当然不在一条线上。”郁小暖脱口而出,垂眸看向商逸寒的手指,“有时候,我根本就不懂你,以前,我以为我是了解你的,可是现在我却看不透了,难以想象,这样的我,曾经居然还嫁你为妻。”
“后悔了?早在你给我一枪的时候,你的心情,我就已经充分地了解了,我知道你不想与我在一起,可是,我也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自己不愿把握,现在想走,可能只有从这摩天轮上跳下去了。”
郁小暖急了:“我不是指这个。”
商逸寒神色慵懒:“那是指什么?”
“你……”郁小暖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戴着那枚戒指,你在哪里找到的?”
她明明扔了,他为什么还要去找?
“你希望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她,倒真把她问住了。
郁小暖把奶茶握得更紧,然后,自嘲地苦笑。
她这是怎么了。
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她希望什么,想要怎样的回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随口就问了出来,仿佛还在期待什么似的。
像个傻瓜。
想到这,郁小暖轻松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商逸寒压低眸光。
空间内沉默一瞬,商逸寒凝视她,忽然,薄唇轻启,性感的声音响在郁小暖耳边:“我舍不得丢掉,所以,就留下来了。”
蓦地听到这样的回答,郁小暖的手指猛然一颤。
奶茶险些拿不稳,落到地上。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着商逸寒的眼睛。
他就在她的面前,穿着她为他选的黑色衬衫,帅得人神共愤,毫无真实感。
刹那间,她有些挪不开眼,石化一般,傻傻愣愣地坐在原处。
心脏先是停滞,之后跳得飞快,在狭小的空间内,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有些害怕被他看穿,心脏跳得不受控制,看他一会儿,又将视线低垂,再也不敢与他直视。
这个男人,操控她一切的弱点。
不行,不可以。
果然,在满意地欣赏了她惊慌的反应之后,商逸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凉薄的唇边染上残酷的冷意:“以为我会这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