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难以想象，这个不久才被确诊出患了过度呼吸症候群的小女孩该如何承担……
商逸寒抱着郁之晴大步离开了。
他头也没回，显然是真不在乎郁小暖的存在了。
他这一走，郁小暖便彻底失去了支撑，摔倒在了地上。
“少奶奶！”吴叔赶紧上去扶住她。
“不要走，不许走……”
郁小暖想要疯狂地大喊，可是喉咙好疼，已经因为呼吸不顺而撑出了血，如果再一用力，估计她的声音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但是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的丈夫和她的姐姐……怎么可以……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
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和她的姐姐……
她不懂，她已经分不清楚了，刚才商逸寒抱着郁之晴走的时候，她分明从那缝隙中，看到郁之晴对她微微一笑。
是那种幸灾乐祸，又得逞了的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是她从小到大最信任的姐姐，对她最好的人，她虽然怨过她怪过她，可潜意识里，她一直都是她的姐姐……
她从来没想伤害过她，或者从她手里夺走些什么，可为什么是这样，她明明感到，她和郁之晴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郁之晴，已经不再是她的姐姐了……
为什么……
为什么……
郁小暖吃力地抬起头，她嘶哑着喉咙，呼吸急促到浑身都在颤抖，她绝望，痛到撕心裂肺。
“啊——”
最后，她仰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她吓坏了吴叔，嘴里反复地念着不可以，没等老人家把她扶起来，她就已经推开了他，一个人埋头冲进了房间里。
她把房门紧紧锁上，任谁也无法进来。
她身子颓然地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泡在海底，无法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
吴叔告诉过她，这是过呼吸发作的症状，这个时候，她需要保持平静，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会让她感到焦虑的人或事，郁小暖努力地平复心情，她想有规律的呼吸，谁知一片黑暗中，那些她无法甩掉的记忆就如同梦魇一般，牢牢将她缠绕，连她的每一根骨头都要啃食殆尽。
只要她一闭上双眼，商逸寒和郁之晴热烈拥吻的画面就会占据她整个大脑，整颗心脏。
她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嘴角流出的鲜血和汗水混成了一块。
她的脸好痒，伤口好痛，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又黏又腻地贴在脸上，使她整张脸在黑暗中看起来显得更加扭曲，可怕极了。
“少奶奶！少奶奶！开门啊少奶奶！你不要这样，不要吓吴叔啊！”
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一下一下，沉重异常。
“少奶奶，你再不开门，这门我们就要撞了！”吴叔愤怒地大吼！
郁小暖闭上双眼，她忍不住发笑，笑声如鬼似魅，听起来幽幽的，却是充满了绝望的味道。
黑暗中，有个怪物在拼命撕扯她的身体，好疼，好疼……
救命……
救命……
已经碎过的心还会再碎一次吗？
何况，她觉得她的心已经死了。
郁小暖在房间里蜷缩着，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无视门外吴叔担忧的叫喊，因为过呼吸的发作导致她的大脑极度缺氧，她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同时也心痛到无以复加。
郁小暖松开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她一腔悲愤需要发泄，却找不到出口，这种痛苦是钻心的。
没关系。
她安慰自己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汗水和压抑的泪水倾泻而出，打湿了身下的地板。
郁小暖张大嘴，喉咙里不停发出嘶哑的哭声。
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好不好！
郁小暖绝望到用头去撞墙壁！
她静不下来，静不下来！只要她一刻没忘刚才的画面，她就一刻也静不下来，就无法摆脱过呼吸的痛苦，她感觉这种痛苦就像蚂蚁一样，无孔不入，密密麻麻，非要吃光她的肉，喝干她的血不可！
为什么，为什么……
“啊——！”她的眸子充血，睁得鼓鼓的，却空洞无神，没有一丝亮光，和以往她弯弯明亮的眼睛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她在喊什么，只知道，她就这样疯狂地咆哮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她站起身来，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听着那些破碎的声音，她会好受些，起码她不用知道她现在的嗓音是多么陌生。
多么可怕。
哀嚎一般诡异无比，直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这不是她！
这不是她本来的声音！
她双手抚上伤痕累累的脸。
这也不是她原本的样子！
变了，都变了！
这一切都变了！
她不是她了！她不是郁小暖了，她是谁！
她全身没有一点血色，只有那苍白的嘴唇和垂落在身侧的掌心，一个被咬，一个被掐，均已残破不堪，鲜血淋漓。
血液染红了牙齿，她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长发凌乱地散开，她像失去牵引的人偶，坏掉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郁小暖的喉咙被喊出了血，她动动干燥的嘴唇，想发出声音，却又只能发出“呜呜”小猫似的哽咽。
这声音很沙哑，比野兽的嚎叫更难听，配上她那张没包纱布，裸露在空气中狰狞恐怖的脸，简直和怪物没有区别。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看着前方，就这么看着。
然后，她柔柔地唱起歌来。
“……就算你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定会追逐着你……”
“就算你是水里的月亮，我也一定会为你着迷……”
“……啊，我是那么，那么爱你，啊，你为何要离我而去……”
她的神经被彻底击垮，泪水奔涌而出。
瞳孔缓缓地扩散着，她终于平静了些，先前还紧紧握着的双手此刻也已经无力地松开。
她学会慢慢地调整呼吸，拼命地忍耐着，虽然牙齿还是不断地咬破口腔，但已经比刚才舒服多了。
铁锈的味道在嘴里疯狂弥漫，这样的她看上去，和吸血鬼无异。
仿佛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都是透明的。
她心脏撕裂的洞口需要填补，却不知，找什么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