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整个周日都没挪步,除了饭点和张冰一起下楼吃碗小排面,几乎连房门都没出过,晚上吃过药早早就睡了。
白艾泽忙好交接的事情,从市局下班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半了,张冰和白艾泽说尚楚状态挺好的,晚上吃饭还说起最近上映了一部什么纯爱电影,下周末要没事儿打算抽个时间去影城看,还说下周上班要在局里宣传宣传,让大家都去看这片子。
“想不到小尚还追星哪?”张冰有些讶异,小声问,“那片子叫什么《爱在候鸟归来时》,一听就是那种缠缠绵绵黏黏糊糊的苦情电影,感觉小尚这性格的对这种题材应该不感兴趣呀?”
白艾泽想了想,好像最近是在朋友圈里刷到叶粟发宣传海报来着,说是自己的新片马上要上院线了,于是笑了笑:“对,他追星。”
“谁呀谁呀?”张冰对这话题还挺感兴趣的,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哎呀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肯定是樊纲蒙呀,他是这片子的男二号,是公认的全娱乐圈最刚猛的Alpha,之前还被评选为Omega最想419的Alpha男星呢!”
最刚猛的Alpha?Omega最想和他419的Alpha?
白艾泽抿抿唇,心里嘀咕应该不是因为这什么樊刚猛吧?听名字就知道不怎么样,估计是个肌肉发达脑子空空虚有其表的A。
“不是,”白艾泽说,“他喜欢的明星是叶粟。”
“小蜜桃?”张冰难以置信地张大眼,喋喋不休地说,“嗯......小蜜桃好像是男一号来着,不过小尚怎么会喜欢他呢?我还以为只有Alpha才喜欢小蜜桃这种顶级Omega呢,哎呀倒也不是说小蜜桃不好,怎么说呢,就是AO之间天生有那种性|吸引力吧......”
白艾泽挑眉,狐疑地问道:“性|吸引力?”
“是呀,”张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比如樊纲蒙吧,真的有种荷尔蒙爆棚的感觉,Omega都会不自觉就被吸引的,我也挺喜欢他的呢,就连我嫂子结婚那么多年了,孩子都上初中了,还是守着电视看樊纲蒙,看到他就脸红呢!我觉得吧小尚应该追的是他,毕竟很少有Omega可以抵抗......”
“不会,”白艾泽果断地说,“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被莫名其妙划进“肤浅”分类的张冰:“......?”
他估摸着是因为同性相斥,在一个A面前大肆夸奖另一个A好像确实不太对好,于是把一大串吹捧的话强行咽回肚子里,往小厨房烧水泡面去了。
白艾泽拿出手机,点进叶粟的朋友圈扫了几眼,小蜜桃为了给新片做宣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下午发了张樊纲蒙的海报,配文说只要看了电影的拿票根私信他就能换取刚猛哥亲笔签名照一张哟!
白艾泽眉梢一挑,眼神有些不屑地往那张海报上瞟了一瞟,果然是个肌肉发达的油腻男人,剃了个板寸头又大,还什么“性|吸引力”?去烤羊肉串倒是挺有吸引力。
他指腹往下一滑,在一水的评论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熊玩偶头像,不由得目光一凝。
尚楚评论了两个字“支持”,叶粟回复调笑问“难道弟弟也喜欢刚猛哥”,尚楚回了两个憨笑的表情。
小混账竟然还笑?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刚猛有哪点好的。
白艾泽对着那个布偶熊头像看了许久,接着轻轻一笑。
好歹算是有动态了,好事。
张冰端着泡面碗出来,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问白艾泽:“那你明天就回去首都了呀?”
“嗯,”白艾泽收起手机,点头说,“明早五点半的飞机。”
“真的要走呀!”张冰低呼一声,瞄了眼尚楚紧闭的房门,“你不多陪小尚两天呀?我怕他状态会起伏呢,明天上班了在局里我也不好时时过去盯着他,万一......”
“没事的,冰哥,这段时间已经很谢谢你了,”白艾泽拍了拍张冰肩膀,“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知道什么最重要。”
张冰闻言不由得愣了一愣,没想到能从白艾泽嘴里听到这种话。
任谁看都会觉得白艾泽才是最把尚楚当“孩子”的那个人,夜里睡在不透风的小阳台上也要守着他,妥帖到一日三餐都要掐着点关心,远远地陪着却又不露面,好像尚楚是一个精致且易碎的瓷器,稍有一点差错就会裂成碎片。
张冰还是不很放心,愁眉苦脸地说:“要不然你还是多待几天吧,我实在是担心,如果......”
“冰哥,”白艾泽声音沉静,“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他也有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应当完成的任务。
白艾泽想了很久很久,在他一直被所谓的“精英阶层”所绑架的生命里,参加那个青训营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叛逆的决定,而尚楚的出现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尚楚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尚楚是鲜活的、生动的、坚韧的、顽强的,他太喜欢这样的尚楚了,他太怕尚楚被摧折了,所以他擅自搭建了一个玻璃罩,企图把尚楚隔绝在温暖明亮的罩子里,像那株永远不会长大的相思树。
然而在他爱上尚楚之前,尚楚已经是尚楚。
同样,在他爱上尚楚之前,白艾泽就已经是白艾泽。
在他努力挣脱被绑架的命运时,“尚楚”似乎成为了某种用于炫耀的战利品,他在无声地向乔汝南宣战,他知道怎么戳中乔汝南心里最痛的那个点——看吧,即使离开了你的掌控范围,即使不依靠你给我的优渥资源,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办到了你办不到的事,我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他也爱着我,我把他保护得很好,我和他之间不会有颠沛和分离,只有完整的、不可切割的爱意。
是他绑架了自己,也是他绑架了尚楚。
他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尚楚,他还有要完成的学业、要追求的事业,人人都称赞他是天才,师长前辈对他悉心教导、耐心栽培,把更沉重也更伟大的期待加注在他肩膀上,他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他现在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尚楚也有。
尚楚只是在路上暂时摔了一跤,白艾泽知道阿楚会追上来的,他不用刻意放慢脚步去等,因为尚楚一定会来的。
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够了,阿楚会看到的,会看到他在成长,在变得更加优秀,也在学着怎么去爱人与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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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艾泽不打算继续在阳台借宿,起飞时间早,宿舍又离机场太远,过去实在不怎么方便,于是陈风在机场边订了个快捷酒店,眯两三个小时直接就出发。
白艾泽买了点粗粮水果送过来,没多久约的出租就到楼下了,张冰问你不进去看看小尚,白艾泽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笑笑说不了,背着来时的黑色双肩包离开了。
张冰搞不懂现在的年轻小孩儿究竟是怎么想的,把小沙发上堆着的大包小包扛到厨房,打算把水果洗了放进冰箱。
“咔嚓——”
张冰听见开门声往外探头,尚楚打开房门,呆呆地站在房门边,看着宿舍大门的方向。
他心下一惊,想着不会是白艾泽来过的事情被小尚发现了吧,于是问:“睡醒啦?”
尚楚三天没洗的头发乱作一团,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嗯,醒了。”
张冰看他一副迷迷糊糊还没清醒的样子,松了口气说:“你呀真是的,明天还要早起呢,现在醒来晚上睡不着了吧?明天赖床我可不叫你哟!”
尚楚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有点沙哑:“闻见泡面味儿了,我也泡一碗吃。”
“好呀好呀!”张冰很开心,这几天小尚都没什么胃口,难得听他主动说要吃东西,“就在茶几上呢,你自己拿哈,开水我倒暖壶里了,刚才烧开的,直接泡就行啦!”
“好。”
尚楚点点头,拆了一碗面进厨房接水,走近了张冰才发现他眼睛怎么红了,睫毛也有点儿湿,问他:“怎么了呀?你这眼睛通红通红的,和兔子似的,没睡好呀?”
“刚抽了根烟,烟灰跑眼里了。”尚楚用力眨了眨眼,“呛的。”
“哎呀我就说你要少抽烟的呀,对身体多不好呀,你知道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抽烟得了肺癌呀,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法医那边参观参观,让你看看里头的标本,老烟民的肺呀简直黑的不能看了喔!”张冰忍不住蹙眉,“你可一定要少抽烟,想抽烟了就吃饭,这个叫什么什么替代疗法的,刚好你吃得少,一举两得了呀......”
尚楚坐在餐桌边嗞溜溜地吃泡面,耳朵边听着张冰絮絮叨叨个没完,眼前是面汤袅袅升起的热气,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冰哥,你真像我哥。”尚楚突然说。
“啊?”张冰站在冰箱前码水果,闻言扭头说,“我本来就是你哥哥呀,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不是,我是说亲哥,”尚楚笑了笑,“如果我有个亲哥,估计就是你这样的。”
“那我才不给你做哥哥呢!”张冰笑着说,“你可太让**心了,我要被你烦死的!”
尚楚喝了一口汤,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张冰关上冰箱门,过去生疏地摸了摸尚楚的脑袋:“不过有你这么个弟弟也很好呀,多让人骄傲呀!你是第一个考进警校的Omega,将来也会是第一个走在惩黑除恶一线的Omega,这是很了不起的,是大大了不起的一件事。”
尚楚一愣,不自觉抿了抿唇,有点不敢相信地喃喃问:“真的吗?”
“真的呀,”张冰看到他茫然的表情有些心酸,“是不是有一些人不相信你呀?你不用理他们的,因为你做到了,这是你做到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们只要往前看就可以了,你已经是很了不起的Omega了,你还可以更加了不起的。”
“可以吗?”尚楚缓慢地眨了眨眼。
“当然呀!”张冰大声说,“哥哥说的话你还不信嘛?”
“信的,”尚楚低下头,晃了晃泡面碗,浑浊的面汤里映出自己邋遢又颓废的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我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