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小姐送与我的。”叶春花得意地回应：“我就知道娴姨一看到她俩，保准欢喜。”
暖春终于端不住了，小声问：“主子叫她娴姨……”
“主子她以前唤我小姑娘。”初夏缩缩肩。
这样看似真诚的人，竟会如此拿捏下人？果然面相不会骗人，新主子不是好相与的人。
暖春正自想着，又听到叶春花笑声朗朗：“娴姨让你们两喝酒，你们就喝呗。客气什么？我还没去杜府学规矩礼仪，那些什么御下立行的事，在我这都不存在。嗯，等我学了那些，再与你们细说。暂时呢，你们就随便玩吧。”
“这不妥！”两个丫头异口同声。
“还挺有职业道德……呐，就当我给你们放几天假。”叶春花在厨房，声音悠悠。
“走啦，放假啦，喝酒了。”初夏拉着暖春要走。
但她哪里拉得动会武的暖春？
“呼……你不去我去。”初夏跺了跺脚，又从暖春手里抢下米酒，进了酒肆里头。
到了酒肆里头，初夏找了个位置坐下，喝着温热的米酒，再配上牛肉。一开始她还常回头去看笔直站在厨房口的暖春。
多看了两次后，她的气性也上来了：“让你在这喝酒，你不来，偏要去喝风！你，你哪里是无趣，分明就是别扭！”
快到中午时分，新酒也已卖完，忙时已过，剩下的客人稀稀拉拉的，都是来购些米酒黄酒的。
黄小铃等人凑到初夏跟前：“妹子，你的衣裳真好看。瞧着像是富贵人家，怎么跟了主人家做丫头了？”
“我五岁就被我爹卖去杜府了，一直就是个丫鬟。”
黄小铃惊呼：“这么可怜啊？咦，听你口音，不像龙泉人呢。”
“我是正经杜家长房家的丫头，是京里人，那时候是卖到京城杜相家的。”
“难怪呢，说话听着就不像本地人。啊？杜家长房是宰相吗？为何我竟不知镇上有这等人物？”张梅芳颇为好奇。
初夏眨巴着眼睛：“嘘，莫要说出去了。这种事情，哪会外传？当初老爷本是与杜家断了关系的，辞官后才投了龙泉镇的本家。”
“要是说出去，会怎么样？”黄小铃胖嘟嘟的脸上，露出几分恐惧之色：“会不会杀人灭口？”
“想什么呢？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只是镇上没有达官显贵，才不知小镇里藏龙卧虎。官府的人倒是知道，但他们对原老爷都颇尊敬，这才瞒了没与寻常百姓说。”初夏道：“既然我们都一同共事，最好也别说吧，这事还与主人有关呢。若是说了，旁人定当说主人御下不严，或者认为是主人是故意放出风声的。”
几人齐声称是。
此时叶春花正搓着手出来，见黄小铃几个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忍不住暗中称赞杜若笙真是给她送了个宝贝过来——拉拉家常，也能敲打她的家仆，让她们知道她们的言行与叶春花荣辱相关。
“暖春不好酒？”叶春花看了眼站得板正的小丫头。
“不好酒。酒之一物，能让人忘掉自身的职责，不知身在何处，不好不好。”
果然是个无趣的，但也有趣不是吗？对自己这个新主子，芥心颇重。叶春花拍拍暖春的肩膀：“随我送药回杜府吧。”
暖春应了声，随着叶春花去了厨房，提上了药。
去了杜府后，看着慵懒无力的白氏，着人煎药后，便着手于教导叶春花，这一教导就又变得精神熠熠了。
看来师嫂好为人师呢。叶春花自认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但光听听，就觉得大门大户的礼仪繁琐得让人头大。
不说别的，光是揖礼就有土揖、时揖、天揖、特揖、旅揖、旁三揖几种，还有各种跪礼，叉手揖，连压袖都极有讲究。
光介绍这些礼仪，就耗费了许久的时间。
中饭都是在杜家用的。
然而这一次，还是没见到传说中的杜如晦，着实可惜。
听着听着，叶春花就小声质疑；“左腿前置，右腿后置，两腿相交，还要下蹲，还要腰身板直……右手朝上，左手朝下，并拢手指，双手手指相握，置于身体左侧……这个万福礼着实令人费解，如此动作，怎么能做到优雅好看？”
杜若笙抿着嘴笑。
白氏脸色布了层寒霜：“便是听听就觉得做不到？将来去了京城，岂不是徒惹人笑话？你自己不争气倒也罢了，还要赔上我白氏和杜氏的名声？这劳什子教养的名头，还不如不要！”
“别别别，师嫂莫生气嘛。我仔细听就是。”叶春花道：“您继续说，我全数背下来，回家后好好揣摩，保管下回再来能做个样子。”
白氏这才敛去怒容：“记性倒是好的。你既习过医，想来是读过书的。师从何人？读过些什么？”
“医术是师傅教的，识字是相公教的，书倒是读过几本，都是些闲书。”叶春花如实相告。
“《涑水家仪》、《女论语》、《女范捷录》可有读过？”
叶春花看白氏肃着脸，不由得脑袋一缩：“未曾……”
“说说你读过的。”
“读过的闲书太多……”叶春花眨巴着眼睛：前世才五岁就被组织抓走，小学也没上过。所读的书，也都是些实用性极强的。
真要说读过多少书……光是读过并记诵的医书，都能摞满半个房间。说出来不是吓人吗？
见叶春花垂着脑袋犹豫，白氏果然又恼了：“这是都揽了些什么差事？闲书也就罢了，连名头也说不出来。”
“母亲请用茶。”杜若笙递了个茶盏过来。
白氏端了茶，坐在椅子上，神情这才缓和了些：“说你翻看过十遍以上的。”
不用说医书了，叶春花垂着脑袋：“《厚黑学》、《鬼谷子》、《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三十六计》……”
白氏这会子也坐不住了：“墨竹，你把《女诫》拿来。”
老侍女躬身：“是。”
“等等，《郑氏家训》、《女论语》之类的，也一并拿了。就照着若笙以前的样子，该读的，都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