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相公?”
罗渊的意识猛然间清醒过来,挣脱了眼前的黑暗。
殷红的光线从罗渊的眼缝之中穿透进来,恍若鲜血漫进了双目之中一般。
谁...是谁在叫我?
罗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面显得极其陌生,
大红色的帷幔挂满了整个厅堂,两排红烛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庞,其上的表情,有狐疑,也有惊恐,更多的目光就像是将自己当作怪物一般。
罗渊有些迷惑,不知道这些看向自己的目光究竟是为何如此?
下一刻,他的目光向着刚才呼唤自己的声音看去。
程璐蝶一身大红色的长袍,一抹红唇依然压制不住脸上的苍白之意,
看向罗渊的目光之中有些哀伤的意思,看向罗渊的目光之中满是挣扎...以及几分疏远之色。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罗渊的脸上满是迷茫之色,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程璐蝶会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这里坐着的究竟是谁,为何自己一个都没有见过?
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看着帷幔之上挂着的红色喜字,罗渊终于有了几分明悟,
难不成今天是自己的婚礼不成?可是这种事情自己怎么可能半点记忆呢?
还有最重要的,他怎么记得当初自己是在原本的地球之上呢?
无数的疑惑萦绕在自己的心中,但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了。
而且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努力去想,却只能够抓住答案的尾巴。
“怎么了,都这样看着我。”
罗渊突然开口,只是就连他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阴沉了许多。
场上的数十位宾客脸色齐齐一变,脸上挤出了几分谄媚的笑容,
其中一人练练搓着手说道。
“盟主大人,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已经喝多了,说的话都有些...”
“有些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连罗渊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的阴森,满满的威胁之意。
而方才回答他的那人浑身一颤,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眼看着裤裆之上竟然湿了一大片。
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大人您千万不要杀我,我没有冒犯到您啊!”
罗渊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带着一股腥臊之气的中年男子,尽量用一种比较平和的语气说道。
“我不会杀你,你跟我说,刚才我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中年男子如蒙大赦一般,但听到了罗渊的后半句话,身子却是都抖得更加厉害了。
“大...大人,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快说,我究竟说了什么。”
这下眼前的中年男子终于不敢再做迟疑,哆哆嗦嗦的说道。
“大人您...您说自己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这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双眼之中满是惊恐之色,那真是无比的痛恨自己为什么参加眼前这位魔王的婚礼。
一瞬间,罗渊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右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眼前中年男子的头颅之上,只要稍微用力,这中年男子的头颅便会像西瓜一样炸裂开来。
“住手!”
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传入了罗渊的耳朵里,让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程璐蝶用手刮了一下眼角,脸上却是与这些宾客不同,并无丝毫的畏惧之色,
但却是带着些许的...绝望。
而此时的罗渊也是缓缓的将手收回来,沉默不语。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动作,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并非是受到了什么其他的影响,
因为穿越这件事,本就是他心底埋藏的最深的秘密!
最开始的时候,那时的他还很弱小,随便是谁都能够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若是将自己穿越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用半日,他便会在出现皇宫或者什么地方的地牢之中。
而随着功力的不断增长,能够与罗渊为敌的也逐渐减少,
但这件事却被他埋藏的越来越深!
因为在这个世界,有他的朋友,父母,师长,他不想让其他人以一个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面对的正是自己心中最深的恐惧!
人劫,难怪无数五气朝元之境的武者最终皆尽止步于此。
罗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想,但即便就是在幻想之中,自己真的能够做到置之不理吗?
看着程璐蝶的眼神,
罗渊读懂了这其中的意思。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罗渊不知道究竟该作何解释,撒谎吗?
毫无意义,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罗渊张了张嘴,看着眼前挂满了泪痕的俏脸,想要说些什么。
天旋地转,罗渊没说出口的话依然挂在嘴边,眼前却是出现了另一幅自己熟悉的画面。
自己的母亲正在无声的哭泣,眼前的罗紫衣就像是一只暴怒的雄狮,
只是这只雄狮,看上去有些疲惫,有些哀伤,
就像是被赶走的狮王发出的一声声咆哮。
“我的儿子在哪,你把我的儿子换回来!你这域外邪魔!”
域外邪魔,这一句话宛若穿心之剑,几乎让罗渊窒息。
罗渊想要张嘴,却感觉自己深处于深海之中一般,无形的水流将罗渊的肺部灌满,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多想说出一句,
爹,我就是您儿子啊,是我跟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娘,娘你在哭什么,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啊,我不是什么域外邪魔!
可惜罗渊并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罗父罗母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虚幻,越来越模糊,就如同水面之中的泡影一般,一戳即破。
他原本所珍视的一切,纷纷远离他而去,
每个人的面庞之上都带着哀伤与愤怒的神色。
他听到了孟逢春怒吼,你不是罗渊,你把他还回来,
他看到了石骞手中握着长枪,抵着他的脖颈,吃吃无法下手,但他的身后却有着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
“他是域外邪魔,杀了他!还大玄国一个朗朗青天!”
李凌枫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不带丝毫的感情。
绿云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嘴里大声吼着。
“公子他就是公子,他不是什么域外邪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杆长枪将两个人径直穿在一起,但在最后一刻,罗渊却是看到了绿云眼中的那一抹疑惑,
你,真的是你吗?
罗渊大声的怒吼,疯狂的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却是把周遭的一切划的支离破碎。
罗渊呆滞的跌坐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手脚之上都挂着镣铐,身穿一身污浊的囚服,其上不知是油污还是血污,
浑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似乎是有人想要把自己切开来看看。
原来我最后还是没死啊,是想要把我投入大狱慢慢研究吗?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
师必救踏步走入,双目之中一片血红,
嘴里仍在喃喃自语。
“我要把你研究清楚...你这邪魔...我要把我徒儿找回来。”
罗渊想要咧嘴笑笑,嘴上的死皮却是紧紧的连在了一起,直接将罗渊的嘴唇扯得血肉模糊。
算了,就这样吧。
罗渊的心中如此想到,似乎就连刀片划在了身上都感觉不到有多疼痛。
就这样日复一日,罗渊被人研究,然后丢回大牢里,
靠着碗里褐色的桨体勉强糊口,期间不管遇到谁,他都想要与对方解释,
只不过没人会与他交谈。
“听说域外天魔最会蛊惑人心之术,万万不可与他说上一句话。”
罗渊想笑,玛德要是老子会这一手早就把你们全魅惑了,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只是此时的罗渊一句话都不想说,
心累了。
甚至似乎人劫都对他爱答不理,连半分实力都没有压制,
只要他想,哪怕是把这片地牢毁掉都可以,可是罗渊并不想这么做。
出去?出去之后呢?
天下之大,何处能够于我容身?
没有了父母朋友,出去之后,也不过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罢了,
反倒是在这里,自己还有些价值,出去作甚?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他甚至于把研究他的师必救都已经熬死了,把看守他的狱卒都熬死了,但他却依然无事,他是五气朝元武者,他能活两三百年,
但是已经没有人会来看他了。
罗渊现在真的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无人问津,无人在意,也无人记得。
就连罗渊自己都懒得去计算时间,
胡子拉的老长,头发几乎垂落在地,他也不愿意去修剪。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二十年,也可能有三十年。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不灭火?我这么称呼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空旷的牢房沉寂了良久,一缕火苗突然凭空出现在罗渊的眼前,
一道声音直接从罗渊的心底响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演技太差,想要演好一个中年大叔演技太过牵强,想要演那老李头,却又是用力过猛。拜托!哪有老师眼睛一直盯在一个人身上动都不动一下的。”
空中漂浮着的小火苗摇曳了两下,
罗渊心中的那个声音却显得有些嘲弄。
“你能够发现我又如何?你自己看不透那就永远无法逃出这幻境之中,我也不可能帮你,反而你若是死了,我或许还有可能占据你的身体呢。”
罗渊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不过有个人能说说话总是很开心的啊。”
心底的那个声音猛然一滞,声音明显有些疑惑。
“你不会已经疯了吧,说实话,就连我都没有听说过谁的人劫能够如此复杂,
对于你的经历我其实也感觉蛮离奇的,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无法相信,
不过你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你的肉身现在几乎归于寂灭,只要片刻之后,你的肉身便会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