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洛央不知道怎么接，便连忙笑着道，“这次见您，是有一些要紧的话跟您说。”
一边心中暗暗感叹。
皇帝……的确喜欢会演戏的女子，想想苏曲月，想想如今的洛初夏，哪个不是靠着绝佳的演技在皇帝跟前保住的性命。
老夫人呢，一看就是个聪明犀利的女子——绝不是皇上喜欢的类型，能够在皇帝跟前好好活下去，那绝对是下了功夫了的。
想来皇上也到底是有报应的，就此看来，身边的女人，除了毒妃真性情，从年轻到老，人人都拿他当傻子看。
老夫人闻言，便给洛央拿了条凳来，又亲自用一个破紫砂壶倒了茶给洛央，才一同坐了下来。
“修儿没有来么？”老夫人笑了笑，“倒是他的性子。”
洛央倒是记得灵素给的物件，拿了出来，双手捧上，“老夫人，您看看，这个您可喜欢。这是儿媳妇给您的见面礼。”
老夫人笑了起来，接过了小匣子，打开看了看。
“好漂亮的东珠。”老夫人想了想，“既然是初次见面，那老身就还是随着大周的规矩，给你个见面礼吧。”
洛央忙推却，“不用的夫人。”
老夫人笑了笑，“我手头紧，没什么银钱使，我想给你的见面礼倒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是旁的你和修儿用的上的东西。。容幽那个傻小子，你该是见过了。”
“听容幽说起来，您久在山林，似乎对现在的情形不了解？”洛央疑惑道。
老夫人闻言，轻轻颔首道，“是没有多少了解，可是总比容幽了解的多。那傻小子也是我安排去做的这些事情。心里总想着能帮上你们什么，他也是乖巧，所有的消息密报，回来都一五一十和我讲，我就笑着听着，在他眼里，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洛央又被逗乐了。
老夫人捧着大碗，又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慕亲王和战神的消息。这修儿啊，还真是没有没了战神家的血脉，是个能打的。我也一直在缅南留心着你的消息，知道你做了不少事儿呢，好姑娘。若是我回到年轻的时候，没有被那狗皇帝捆住，我也做不到你这样。我一直便很喜欢战场，对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亦是十分钦佩，我看的出来你是不想打，可是你去的战场，没有输的。修儿能娶了你，我很高兴。”
洛央不知应当如何应答，便只浅浅地笑着。
心中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慢慢变为惊诧，抬起了头。
便又听见老夫人道，“修儿啊，什么事情就喜欢闷在心里头。他是真真一个好孩子啊。如今他大约就在门外头不敢进来吧。”说着，就笑了笑，“他看着强悍，其实内心比谁都纯粹，和当年我走的时候的小少年，是一模一样的。”
洛央摇了摇头，慢慢回过神，问道，“您说，慕容修……是战神血脉。”
老夫人闻言，这才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来，“你们难不成慕容修那么优秀的孩子是狗皇帝的儿子不成？”
洛央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不是么？”
老夫人蹙了蹙眉，“不是。”
洛央沉吟了片刻，终究是开了口，“可是当初嫡长皇子。”
老夫人轻轻颔首，神色有些黯然，“我抱着他，在外头风餐露宿，他不过是个多大点儿的小孩子啊，就那么没了。当时慕战天在外头跪了一夜，说对不起我对不起孩子。可是……那种急疹，除非华佗在世，否则那么小的孩子都好不了的吧。作为弥补，我们又要了修儿。”
老夫人认真地看着洛央，“听说大杂院里头有个孩子急疹，是你看过来的。”
洛央慢慢点点头，“是，急疹一般会发三到五天的高烧，逼出了疹子才能好……可是那高烧，却最容易……折了孩子。”
老夫人愣了愣，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往事，神色有几分寂寥。
“我后来想明白了，是老天爷不想给慕风临留后吧。他的孩子一个个死，现在还剩下几个？两个半死不活的公主，还是一直养病的四皇子慕风岚？”她苦涩一笑，“好在，那个孩子又回来了。你知道么，嫡长皇子身上有个胎记，他去的时候我就哭着祈祷，让他回来继续做我的小宝贝，修儿身上……也有那么一块儿胎记。”
胎记……
洛央蓦然响起慕容修耳后的梅花胎记，平时束发戴冠倒是看不出来。
“所以啊，是这个孩子，还是他，他也讨厌自己的血脉，所以选择离开，再回来的。”老夫人眸中是满满的慈和，“安国，我相信这个世上，总有温柔的神明存在的。神明无数次的制造奇迹，给我们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结果。”
洛央眼眶亦是噙了泪水，满满点了点头。
“容幽……他现在如何了。”
洛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了好久，这才局促地抬起了眼。
“你说吧，我知道皇帝是什么狗皇帝，我不会生气的。”老夫人勉力笑着，“幽儿，他到底如何了？”
洛央这才慢慢说了容幽如今的处境。
老夫人的神色果然便有些变了，眼中迅速地闪过几分晦涩神情，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来。
“好一个慕风临！狗东西！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当初我那个妹妹怎么没有直接将他一剑赐死算了！她就是看狗皇帝长得端正下不去手。”
洛央在心中又有些懵。
果然，人人口中流传的事情未必是真相。
那个忍辱负重被妹妹欺负的皇后，兴许只是演戏早看不惯皇上了。
那个阴狠的祸国妖妃呢，也兴许是痴情一片的傻姑娘。
端看，是从哪个人哪个角度来看了。
老夫人咒咒咧咧地骂了半日，才冷哼了一声，着急上火地道，“我……我要想个办法，救出容幽，弄死那个老东西！我不杀了他给妹妹报仇，给战天报仇……我怎么能够甘心……我一辈子也不会瞑目的。”
洛央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才轻声道，“母亲莫急，听我说一句吧。”
老夫人抬起眼望向洛央，洛央才轻声道，“母亲，皇上暂时还不能死，但是他总会不得好死的，我向您保证，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您的安危”
老夫人脸色有些犹豫，蹙着眉头望向洛央。
洛央沉默了片刻，便站起身来朝着老夫人拜了下去，“您是容修的母亲，我是容修的妻子，难道您还不信我么？洛央发誓，定然让那个昏君不得好死。”
老夫人嘴唇微微动了动，面色有些不好看，只死死盯着洛央看。
一个人的仇恨，怎么说能放弃就能放弃的。
洛央忽然说要替她报仇，还要送她去颐养天年，就算跪下来了，就算是她儿媳妇，她也不能接受。
她想了想，道，“幽儿还在皇宫里头，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你到底是个姑娘。恕我直言，纵然你有一手好医术，那也只是比别的大周女子强那么点儿罢了。在我眼里……大周的女子……”
她忽而一笑。
洛央其实心里也觉得十分是，轻声接口道，“大周的女子，都很废物。”
除了面子，还有陶冶情操的琴棋书画，在宅子里玩着心机权术为了一亩三分地你死我活，其他，都不大会。
“纵然身子骨年迈了，但是我不会走，我要亲眼看着容幽好生生的，那个老皇帝死了。我才安心。”
洛央便连忙接着道，“如今朝中局势纷乱，慕亲王府也有许多对头，如今容幽出来就已经招了不少人的眼睛，我今日来到城门巷，那些人怕是也会有所察觉，您在这里怕是已经危险了。不如跟着我先回去，至于去不去安县，您看您的意愿。”
老夫人没有开口。
“容修……他什么意思？”
洛央轻声道，“容修自然听您的。”
老夫人蹙了蹙眉，犹豫半晌，“我相信他的话，如果他能够给我一个保证，我就答应和你走。”
洛央沉默了下来。
老夫人道，“年纪大了，总是不那么爱惜性命，有一两个很珍重在乎的东西，比自己性命还重要。我在乎的是幽儿，还有修儿……我只听他们的。”
洛央轻轻颔首，应着，“是，我这就出去，叫容修来请您。”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罢了，不要逼我的儿了。他也很难过。”
她半耷拉着眼睛，闷声道，“我和你走就是了。”
洛央原本想与她细细说了如今朝中局势，如今看到老太太固执的模样，索性闭了口。
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她可能会不管不顾做出一些旁的事儿来。
而且，这位慕国公夫人有多少能耐，她也觉得有待商榷。
洛央不想节外生枝。
老夫人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眼中变幻莫测，半晌才淡淡地道，“我说过要给你一个见面礼。”
洛央愣了愣，被岔开话题后，她几乎忘了这茬了。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缅南有个叫竹芷的小公主，几次三番差点儿出事，老身想了个法子，救了她和她身边那丫头，如今她们的下落，我还是知道的。”
洛央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