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了，洛央又惦记着切牛肉和花雕。
慕容修命人热了端了上来，洛央便蜷坐在慕容修的怀中，吃着牛肉片，一边和慕容修一起看新出的话本子，全然忘了八股文的事儿。
一夜好眠，第二日，洛央和慕容修一同回了慕亲王府。
洛央这才发现，这处院子原来就挨着慕亲王府。
家里送来了请帖，算了来，今日就是洛采薇嫁入四皇子府做续弦的日子。
这在京中都算是一件大事了。
眼前一片繁华富丽的景象，洛央换了裳，便斜靠在软榻上。
“我还要去宫里头一趟，今日的喜事我就不掺和了，宁鸢你拿了我库房的钥匙，和张管家参详着送样礼去就是了。”
“您是洛府大小姐，若是您都不去，那洛采薇的面子怕是会过不去，连着四皇子，都跟着怨怼您。”
洛央笑了，“上回长公主大婚多么罗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宁可去别云草堂走走……罢了，一会儿问问容修的意思吧。”
说着，便传了早膳。
一旁的灵素笑着打趣道，“在亲王做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我还觉着大小姐看腻了雕梁画栋，生在这富贵窝里，肯定不喜欢那种平民老百姓的生活的。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这么喜欢。”
“不，在这雕梁画栋锦绣膏粱里的日子，太累了，我宁可小家小户的过着。”洛央笑着道，“不过……只能下辈子了吧。”
宁鸢道，“当真古怪了，人人都艳羡咱们亲王妃，过得是比公主还好的荣华富贵的日子，却不知道咱们亲王妃还艳羡她们呢。”
“羡慕啊……怎么不羡慕，这样的日子，就好像绣在屏风上的死鸟，乏味而拘束。”
“也就慕亲王看透了大小姐了。”灵素轻声，“大小姐，您何苦这般自苦呢，若是您不管那么些事情，清清静静做自己，不就好了吗？”
“若不是这般，什么洛府大小姐，怕是现在连埋骨的地方都没了！”洛央自嘲一笑，“罢了，你们不懂。我觉着，生在这样富贵人家里，才是诅咒呢。”
“可是大小姐，若是不生在这样的人家，您也遇到不了亲王呀。”
洛央眯了眯眼，“我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跑得掉，我就是做丫鬟，也要在他跟前晃一晃。”
“你若是不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就是强抢民女，也要把你弄到手。”
慕容修的声音蓦然响起。
他抬脚走入了屋内，“央儿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必担心这些，若是有来生，为夫总能找到央儿的。”
洛央一下子愣住了，呆愣愣看着慕容修半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走到慕容修跟前抱住他，笑眯眯地道，“我知道的。”
灵素和宁鸢屏住了呼吸，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
慕容修笑了起来，轻声应道，“不过去书房一趟，回来就听到你在这儿说下辈子找不到我了。央儿是真被昨晚的游戏吓到了吗？”
“才没有。”
洛央拉了慕容修坐了下来，“昨儿去宫里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你知道么？”
慕容修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到底还是中了慕风岚的算计。”
这就是知道了。
洛央摇了摇头，笑着道，“四皇子这次做的事情手脚不干净，不过我顾及着家中情况不大好，我可是会痛打落水狗，让他不好过。如今只能看洛初夏敢不敢动人了。若是棋局都布置好，她胆怯退了，我也无话可说。”
慕容修闻言，笑了起来，“央儿这次退的艰难，为夫知道了。”
洛央笑着应了，慕容修才又道，“马上就到年节了，各国怕是要来朝，缅南和镇南王又要派人来了，甚至于边疆一些戍守的大小将领，也要陆陆续续回朝，四皇子怕是要有些动静。”
洛央偏着头想了想，“缅南次次都是竹芷来，这次估计还是她。镇南王就难说了。这次重点是那些大小将领，四皇子估计又要上蹿下跳的去找他们去了。”
慕容修轻声道，“那不是正好缓了洛府的燃眉之急么？他绝不会放过这次的好机会，可是只要他动作，就会露出马脚。”
洛央点了点头，“是，只要露出马脚，让皇上的视线转到他的头上，洛府就安心了许多。”忽然俏皮一笑，“你猜猜，今日洛采薇进府之后，要多久，抬出第一个小妾？”
慕容修道，“洛采薇知道江家和你的这段事儿，江景儿又是那般性格，怕是，她会最先死。”
洛央眸中一顿，“呵。”
“还有一项，我差点忘了。”洛央幽幽地道，“洛家本家这次嫁入京中三个女儿，兴许会来人聚一聚。希望来的是洛蕴之吧。我那个堂伯，倒是个满腹才华的正经人。”
“家家都有些好人，也有些糟粕。”慕容修想起上次来洛家的那帮子人，出声宽慰道，“不必太过忧心。”
洛央点了点头，“我只是想着，咱们应对皇上和四皇子就已经筋疲力竭了，希望洛家本家来了之后不要再出什么事故……比如，看到洛采薇嫁入了四皇子府，动些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我便是想保着他们，怕是也保不住了。”
慕容修冷笑了一声，“真是不安分呢，放心，为夫在，不会让他们胡作妄为的。”
慕容修眼睛微微眯着，想了想，才又道，“四皇子的心思越来越大了。既然隐患这么多，干脆就在年节之前，给他个教训好了。”
唇角翘起，“今日他大婚，你随我去瞧瞧？”
“若是容修想去，我就跟着去看看就是了。”
“先去宫门口，和别云汇合了再说。”
洛央算了算日子，不知不觉，今日竟然是江别云出关的时候了。
“可炼制成了长生不老丹？”
慕容修笑了，“你见了便知。”
横竖总是要进宫里头去看看，洛央索性便和慕容修上了马车进宫。
顺道去洛初夏和苏曲月宫里头分别请了平安脉，洛央这才姗姗回到了宫门口。
江别云一身瘦骨嶙峋，上了马车就将头套摘了，“整整憋了我四十九天……”
洛央笑着问道，“看你这气色，丹成了吧？”
江别云得意地道，“炼制了个洗筋伐髓的粗制丹药，凡人吃了筑基不了也能混个炼气。能多有二十年元寿呢。”
洛央睁大了眼睛，“真的有那般厉害的药？”
“听他哄你。不过是普通的药罢了，吃不死身子骨会好很多。”慕容修轻声道，“至于能不能长生不老，反正皇上活着一天就要赏他一天，皇上死了……他也可以编出什么损了国运的话胡乱栽个锅给他看不爽的人。江湖术士的普通套路罢了！”
江别云满满的委屈，“师兄你又拆我台。”
洛央听愣住了。
慕容修拢着洛央，笑了，“他若真有那本事，至于戴着个头套跟一群鬼灵精的皇上派来的人关了四十九天演戏？”
江别云两眼呆滞望天，“天知道，我这四十九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洛央真心实意地道了句，“别云，我害苦了你。”
“好在这药总算唬住陛下了，我跟陛下说了要收集下次丹药的药材了，最起码要收集个两三年才能出来。”江别云笑着到，“我还和皇上说了，我的丹药零零散散加起来能给续三千年的命。皇上如今高兴得把我奉为座上宾呢。”
洛央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所以，你准备打算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炼丹了是么？云中君只是你的一个身份而已，你准备让宴霜等你多久？”
江别云一张小白脸一红，“别的都不说，今日小霜儿去四皇子婚宴不？”
“这般大事，她又是宴府的嫡长女，怕是跑不了应酬。”洛央道。
江别云笑了笑，“那就好。”
“别云，我还有桩事情要交给你。”慕容修撩唇一笑。
江别云抬着他的小白脸，“师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慕容修轻声道，“四皇子被弄碎了五脏六腑之事，你曾经出关给他诊治过是么？”
“是啊。可算让我出来透透风了，不然真要把人憋死。”
“今日婚宴后，你便借着给他复诊的时机，当面戳穿他身怀武功且体魄不同于凡人之事。”
“这……四皇子会不会打我。”江别云缩了缩脖子。
“你是皇上跟前的香饽饽，他怎么会打你。”慕容修的声音，好像是诱拐小孩子的糖一般温柔。
江别云听见师兄这么说，当时就信了，“成，我听师兄的。”
洛央怀疑地挑了一眼慕容修。
慕容修眼底都憋着坏呢，看来是诚心想要害江别云没跑了。
洛央忍不住怜悯地看了眼江别云，可怜的小师弟，这才刚从禁室里跑出来，这就被师兄 往火坑里推了。
慕亲王府的马车刚驶到四皇子府外，就见四皇子家的管家站在门口迎着客人。
倒是一副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
云中君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搓出了一个药丸来，“这是这次炼丹的失败品之一，只能多加两年阳寿，权做贺礼，聊表心意。”
管家的眼睛都亮了，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两年阳寿”。
洛央胃中有些翻腾。
待走远了，似是看出了慕容修和洛央复杂的表情，云中君轻声道，“这四十五天，我天天熏着药汤，这药丸也是天材地宝堆出来的，我可没骗人。”
“……不知道四皇子会不会吃。他那般精明人，想来是……”洛央正说着，就看到四皇子一身红色新郎官服饰的四皇子百忙之中走到了那管家跟前，将那药丸珍重地取走了。
洛央目瞪口呆。
“我就说吧。我云中君的名气，就算没有皇上封我为国师，糊弄谁都是够的！”江别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