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面皮发青，抿紧了唇不敢说话。
韩大人绷紧了面容，“贱内愚昧无知，言语间多有得罪，请亲王妃勿怪。”
洛央却没有说话，只是端了茶杯，慢慢地饮茶。
明明是温婉贤淑，娇生惯养的模样，可是却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那眸光流转之间，偶尔绽出的冷锐之意，就让人知道，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韩夫人这才生出了怕的意思来。
是啊……得罪过洛央的女人，那可是被斩掉了胳膊毁了前程的啊，她们的女儿……又巴不得做那想要爬-床的婢女才干的事儿，怕是谁都会觉得不痛快的！
她也就是仗着个规矩二字压着，想着和夫人们用舆论压住洛央，让慕亲王不得不娶她们女儿，如今想想才觉得不对劲儿！真真不对劲儿！
慕亲王和四皇子是不死不休的局啊，送过去，女儿就算死那儿了也不能说什么公道不公道！
好在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是个庶出的给自己亲女儿探探路，死了，就死了吧。
这么想着，韩夫人悄没声息地将头低了更深，朝后退了一步，躲在了韩岁岁身后。
“说来也是我怠慢了韩大人了，这几日建造私塾事情太忙了，”洛央随手端了起来，淡淡地道，“多贪了会儿睡，韩大人和夫人勿怪啊。”
韩悦闻言，急忙道，“是我们忽然造访，连个拜帖都不曾下，太过唐突失了历数了。”
洛央笑了起来，望向韩悦，“不知道，韩大人这次来，可有什么事情么？”
韩悦斟酌了下，才道，“慕亲王妃，老臣跟着洛大人，有十来年了。”
洛央挑起眼皮，看着韩悦。
“您也算是老臣看着长大的，您六七岁的时候，办生辰，老夫还跟着考校了您的功课。”
洛央又笑了笑，“是啊，韩伯伯，您和我们洛家，从来亲厚……”
韩悦笑了笑，道，“贱内和小女是有些不懂事，可能行事说话上得罪了慕亲王妃。可是看在老臣的份儿上，还请慕亲王妃不要计较太过了。”
“韩大人说笑了，本王妃哪里做过什么，”洛央将茶杯放了下来，手轻轻摩挲着杯子，笑着道，“夫人和您的女儿来慕亲王府，本王妃请了最好的先生和杂耍班子来，让她们看着。纵然有个女子和我的丫鬟吵起来，又狠狠当着本王妃的面奚落嘲弄本王妃，本王妃都没说什么啊……”
韩岁岁脸腾的一下红了，上前道，“慕亲王妃，那日原是您都听到了。那日您也知道，是苏景儿大放厥词，岁岁……心中并不是那般想的，只是想着应付几句了事。”
洛央仔细看着韩岁岁的脸，“你不说，我就忘了。”
韩岁岁跪了下去，“慕亲王妃，母亲有些单纯，不过就是为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所以才进宫……那一趟……岁岁不过是个女儿，婚事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求求您，看着父亲的跟着洛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过岁岁吧！”
洛央倒是没想到，韩岁岁会这般说话。
也是，不是人人都是苏景儿那般天真愚蠢。
“你倒是乖觉。”
“若是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活该和那没脑子的苏景儿一起断了胳膊了。”
洛央没忍住，被娇憨的韩岁岁逗得掩面而笑。
韩夫人气得手脚发寒，这个死丫头，竟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果然是她平日待这些旁的屋子里出来的贱人太宽厚了，所以他们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吗？
今日之事过了，看着吧，她要让这个小贱人嫁到穷乡僻壤里头去，什么陪嫁一分钱也不会给她！
韩夫人气得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着，走了出来，“王妃未免有些太小气了，横竖我们也是长辈，不过说了几句不痛快的话，王妃还不在场，就闹死闹活的。王妃您的在外头的名头本来就是个善妒不好听的，这次何不高抬贵手，咱们都是自家人，至于闹得这般不痛快么。”
“那日在花园中发生之事许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韩岁岁说的风凉话，也是不少，想来如果家人不是这般说，孩子们必然不会跟着这样学的。”
尚未等韩悦开口，洛央便紧接着道，“韩大人不必解释，当日，我为了给夫人们留足颜面，和亲王一直不曾出来，只是让丫鬟上去分辨二局。她们一次次对本王妃出言不逊，本王妃和王爷顾念着韩大人，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打了当面叫-嚣的苏景儿几个眼光了事。”
韩悦深吸了口气，“是，王妃和亲王已经给足了面子。”
洛央看向了韩夫人，“韩夫人您也不必装傻，若只是言语放肆便也算了，本王妃素来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可是后来，韩夫人联合着其他夫人，进宫告状去，那就不地道了。”
韩夫人一直试图转移的话题被洛央提起来，心口才似中了一箭般，不做声了。
韩悦冷冷地看向韩夫人。
韩夫人直入鹌鹑般，小声地对韩大人道，“奇怪，咱们……只是偷偷的去，这慕亲王妃，如何知道的。”
韩悦冷笑出声，“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慕亲王妃说你去告状，你总不是为了这小小的人家后院的口角联合其他夫人去告御状的吧。”
“是啊……自然不是为了这口角的。”洛央悠然道。
“韩大人，您的妻子，告的，可是我夫君在后宫行凶，几句不合，斩断了苏景儿的臂膀。还说那苏景儿可怜啊，只是想要进入我家后院，便被我百般逼迫！我嫁入慕亲王府，一没有为慕亲王诞育子嗣，二又霸占后院、逞能行凶，蛊惑慕亲王性子大变！条条状状，那是将我往死路里逼啊！”
洛央的声音泛着几分冷意，韩悦听得心头大惊。
刚才口口声声说的什么自家人，什么跟着洛相十来年，此时，都像是打在脸上的耳光！
“你！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真的！”韩悦气得结巴了，指着韩夫人低声道。
“是……是贱妾说的……”韩夫人低声，“可是贱妾说的都是真的！”
“你……你糊涂啊！”韩大人跌足长叹，“我们辛辛苦苦，跟着洛相鞍前马后，不就是为了将慕亲王送上那个位置么？你居然带着人去说慕亲王在后宫行凶！”
“是啊……所以，韩大人，干脆别说那些了，就送着您家姑娘跟着采薇一起去四皇子府好了。这样的自家人，我们慕亲王府，可不敢要！”洛央冷冷道。
“我不是故意的……”一旁的韩夫人连忙道，眼睛中却有着几分心虚，“老爷，我没想到这些。”
“你没想到？”洛央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韩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意思，您不是故意的，减轻了慕亲王持刀后宫行凶的罪行，您不是故意的，将我洛央推到了风口浪尖！”
韩夫人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洛央的气势逼得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洛央将茶碗狠狠扣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冷笑着道，“敢情，我慕亲王妃，在您眼里，还比不过您庶出女儿的前程不曾？”
韩岁岁在一旁冷笑，“慕亲王妃，您高估了您自己在我母亲眼里的地位了。我在母亲眼里，从来都是给她亲生女儿垫脚的。”
韩夫人若是往常，定然狠狠教训教训韩岁岁，如今哪里还敢。
“求王妃恕罪。”韩悦沉声道，“我……的确不知道，贱内居然做下这般荒唐糊涂事情！若不是贱内欢天喜地告诉洛府说可以带我三女一起入四皇子府，我根本就注意不到这些！是我管束家中不严！彩花，给慕亲王妃跪下！”
“老爷……老爷你说什么……”韩夫人愣愣看着韩悦。
“跪下！向慕亲王妃谢罪磕头！我归家后，会写下一封合离书，你自归家去吧！”
韩夫人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这跟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她从来只是管了吃睡，嘘寒问暖也就罢了，从来没有想过他想什么。
直到此时，才觉得眼前的男人，这般陌生。
倒是一旁的韩岁岁，勾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跪下！”韩悦再次道，“你罪无可赦！其心可诛！若是你今日还不知反省，我将你和你的一双子女全都撵出韩府，勾去他们在族谱中的名字！”
韩夫人手脚颤抖，痛哭流涕，“你是为了岁岁和她娘是不是，那个死妖精刚怀了个胎你就觉得是个男娃想要找由头废了我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回头就掐死了那个贱人！”
“彩花，你知道和那些都没有关系。”韩悦勾唇苦笑，“你动的，是我们韩家的根业，是韩家上上下下一千来口人的性命！”
韩夫人终于不再说话了，她转身重重地朝着洛央磕了个头，“是……臣妇做错了。还请王妃娘娘宽宏大量，宽恕我。”
洛央目光静静地看着韩夫人，噙着笑容，良久不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