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白魅循着隐心眉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了被手杖去处遮盖的黑色枯骨之上。
“有的皮肉还在,有的已经差不多成了灰块,”库佩弯下腰,手指捻起其中一只小臂骨仔细看了看,然后重新丢在一边,“这些人有的才死去不超过五天。”
“各种死法都有,”隐心眉说道,“我大概看了一下,有的被割喉,有的被切成两半,有的被掐死,这些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缺不全——总之这里一定发生极其惨烈的屠杀事件。”
“可是这里看起来根本不是大规模作战后的场面,”库佩皱着眉头说道,“树木完好,枝叶无损,没有践踏,没有刀砍,没有火烧……如果这里不久之前就曾经发生过激战或者屠杀,绝不可能是现在这副寂静无恙的光景。”
“也许这些尸体是从别处运过来的。”隐心眉略加思索道。
“这倒是很有可能。”库佩点点头。
“除了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库队长,”白魅掀起地上一片薄薄的石头,露出底下一张苍白的脸,三个人刹那间吓了一跳,那人虽然断了气,可是眼睛却圆睁,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骇不已的状态中,“你还能不能提供些可靠的线索?这树林里到底有什么?你们看,这个人,”白魅指了指这死人的脸,库佩和隐心眉围过来,蹲了下来,“一定是临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怕的场面。”
一阵沉默之后,隐心眉忽然开口道,“他看着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从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他们都认同了她的话。
什么样的场景会把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男子直接吓死?
三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可是同样地,一时半会三个人谁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喀拉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声音。
他们三个都是身手敏捷的人,顿时像四散的云雀一样循着声音急速飞迸,可是任凭他们行动再迅速,反应再灵敏,那声音却也没有再出现,周围除了被他们的奔跑所惊动飞起的鸟雀,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隐心眉压低嗓音问着,这是白魅和库佩从前方向她走来,三个人再度聚首在一起。
他们此刻身处的地方树木更加浓密,尽管地上没了残骸枯骨,也没有绊脚的低矮灌木丛,但是这里却和之前他们洗濯驻扎的地方氛围截然不同,树木似乎更加高大茂密,周围越发阴森骇人,除了他们的呼吸以及说话声,四周简直安静得可怕,那潮气凝结而成的水珠偶尔从一动不动的树叶子上滚落下来。
这些枝条不摇不晃,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风声没有水声,但是他们都感到一种非难,恶意,乃至憎恨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在这种氛围之下,每个人都感到浑身不自在,简直如芒在背,让人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我什么都没发现,主人。“白魅小声说道。
“我也是一无所获,”库佩同样压低嗓门说,这种敌意的氛围里,他们总感觉自己被看不见的敌人层层包围,说话声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低,近似耳语,“我甚至怀疑,刚才那声喀拉声是不是浣熊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发出来的。我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我们没有小题大做,”隐心眉立刻接过话头,“我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那影子朝那儿跑过去了。”
说着,隐心眉伸手指了指,其余二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如墙壁般茂密的林木中有一个小罅隙,能看见一条特别狭窄的白色小道通往密林的深处。
只是这小道的方向和他们要横穿森林的西南方完全相反,三个人的神色和心情各不相同,白魅是惴惴不安,库佩是满腹狐疑,而隐心眉可能是最近心事太重,她的脸本来就白得不像话,再经过这一路的折腾,更是白得像裹尸布一样刺眼,而且她一反常态的面无表情,库佩一直在旁边偷偷地观察她,可是他从她的表情上什么也解读不出来。
“我要过去看看。”隐心眉干干脆脆地说,她的两个同伴虽然没有开口询问,可是那四只眼睛都再不住地向她询问。
“我和你一起去,主人。”白魅立刻道。
“我也和你一起去。”库佩接着说。
“不,阉人队伍没有了你的带领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隐心眉说,“所以库佩你不能和我一起去。”
“可是如果这是个陷阱呢?”库佩反问道,“这树林太奇怪了,我们不是要去销毁魔鬼血钻,顺便在路上和你的食人魔朋友做个汇合吗——可是你们两个现在去追寻一个奇怪的、偷听我们说话的人影,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无意义的巧合,”隐心眉低声道,“我说那人影有问题,我跟着那影子一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你该相信我的判断,库佩,毕竟是我看见了黑点子,也是我觉察到了人影。”
良久,库佩在低声说了一句,“好吧,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就是。”
“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还没有回来,”隐心眉道,“库佩,你就带着你手下的兵继续往西南方向前进。”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怎么办?”库佩问。
“我不会有事的,顶多被耽误一会,”隐心眉冲着他微微一笑,“我们上次不是从蛇谷取出了魔鬼血钻吗?在上山洞之间我不是还在路上晕倒了,结果都是靠着你们一路把我扛下了山坡吗?从那之后,我的直觉就更加强烈了——好像灵界的大门已经对我敞开,我能强烈地感受到这罅隙里可能有我需要找到的东西。”
“依我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库佩满脸怀疑与不安的神色,“普通人离灵界这种东西还是越远越好,我和血腥玫荔在一起四年了,我知道这种诡秘知识和异界视角的可怕。”
“可你忘了,”隐心眉平静地说,“我不是普通人。”
“永恒之王的女儿,唯一的隐底莲人,多国的后,维洛戈萨的摄政王,”白魅恭恭敬敬地补充道,“别说灵界了,为了拯救未婚夫,阴间她也去过,天堂的神使她也召唤过,区区二层天与一层天相交的灵界,对我的主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好吧。”库佩垂下了脑袋,他看着隐心眉的眼神再度复杂起来,似乎总是无法将眼前这位纤细白皙的少女和那一连串惊世骇俗的头衔和神迹联系在一起。
隐心眉和白魅转身离开,就要往那道黑漆漆的罅隙中而去。
“千万要小心。”
就在这时,库佩一把抓住隐心眉的胳膊,带着不安的神色再度叮嘱道。
隐心眉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摁了摁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可是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正在用好得无法形容的口才让库佩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库佩独自留在原地,目送着两个姑娘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