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弈那边有徐清清照看,傅青蔓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眼下最难哄的还是某个不给她好脸色的男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回到家,苏瀚带儿子去洗手,傅青蔓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倚在洗手间门口,看着父子俩互动。
和爸爸在一起,小家伙觉得洗手都是件无比开心的事,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
“爸爸,为什么我的手那么小,你的手这么大呢?”
“因为你是小孩子,等你长大了,你的手就和我的一样大了。”苏瀚耐心地回答。
小家伙看到妈妈在门口站着,爸爸又不理她,妈妈实在是太可怜了。
“爸爸,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苏瀚抬眼看了一下杵在门口的女人,没什么表情,对儿子倒是和颜悦色的
“经常犯错的人不要轻易原谅她,要让她自己反省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能原谅,但是妈妈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我不想理她,阳阳也不许为她求情,你这么做是包庇,是不对的,知道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但还是觉得妈妈可怜,可爸爸说妈妈犯错了,他不能为妈妈求情,一时之间,小家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爸爸,那我替妈妈道歉,你原谅她好不好?”
他记得以前他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事后妈妈就是这样做的,替他向小朋友道歉,然后他和那些小朋友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小家伙想,他替妈妈道歉了,爸爸也会原谅妈妈的吧。
苏瀚看着儿子纯澈的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好,贴心的儿子没有随了傅青蔓的没心没肺。
父子俩洗了手出来,傅青蔓还是没能得到苏瀚的一个好脸色,人家压根就当她不存在,陪着儿子说话玩耍连正眼也不给她一个,儿子倒是心疼她,时不时投以同情的眼神。
父子俩去了书房,苏瀚在书房里放了一套适合小孩子写作业的桌椅,已经派上用场了。
傅青蔓自讨没趣,只好先去洗澡。
苏瀚正手把手教儿子写字,先教他写自己的名字,让他自己写时写出歪歪扭扭的’苏淮阳‘三个字,可小家伙很自豪。
“爸爸,你看我写好了。”
“丑。”苏瀚做了简单评价。
小家伙也不气馁,很有志气地说,“要是爸爸每天都教我写字,以后我一定能和爸爸写的一样好。”
苏瀚从儿子身上看到了某个没心没肺女人的影子,越挫越勇,从不轻易服输。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正如此时,小家伙就感觉到苏瀚的心不在焉,有些慌乱不安地抱住苏瀚的手臂,小声问,“爸爸,你会保护我和妈妈吗?”
今天发生的事他隐约还是明白了的,他和妈妈的家出事了,很危险的事,那个怪叔叔被坏人打伤了,而坏人就躲在他和妈妈的家里,只是他和妈妈住在爸爸这边才没有遇上坏人。
因为有爸爸保护,他和妈妈才会很安全。
他不想妈妈遇到危险,所以想要妈妈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苏瀚自然也感觉到了儿子的不安,把他抱起来,坐在他腿上,低头笑看着他。
“喜欢和爸爸一起生活吗?”
小家伙急忙点头,“嗯嗯,我很喜欢爸爸,我也爱妈妈,因为爸爸能保护我和妈妈,所以我想和爸爸妈妈一直生活在一起。”
“乖儿子。”苏瀚满意且自豪地摸摸儿子的头,轻声说,“放心吧,爸爸会保护好你和妈妈的。”
小家伙这才安心了,急不可耐从苏瀚腿上跳下了往卧室里跑去,但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傅青蔓,他着急地喊了两声。
“妈妈!”
“妈妈你在哪儿?”
浴室里真准备脱衣服的傅青蔓听到儿子的声音,打开浴室门,探出头来看,小家伙循声望去,笑着朝她奔去。
“妈妈,我们以后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还没等傅青蔓开口,小家伙已经奔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一脸幸福地说,“爸爸说以后会一直保护我们,没有坏人敢来伤害妈妈,爸爸会保护妈妈。”
傅青蔓微微一怔,随即弯腰将儿子抱起来,小声问,“爸爸真这么说的?”
小家伙笑嘻嘻点头,刚要说话,苏瀚已经走了进来,他一出现,母子俩都不说话了。
“苏淮阳,你的字还没写完,这是你的家庭作业,明天要交给老师检查的。”苏瀚又切换到了不苟言笑的严父模式。
小家伙乖乖从妈妈的怀里出来,迈着小短腿走到板着脸的爸爸面前,伸手要抱抱,然而这一次爸爸没理他,率先转身离开房间。
又回头看了眼妈妈,小家伙才笑呵呵跑出去,继续写字。
傅青蔓目送一大一小出去,想想又觉得好笑,心里偷着乐。
父子俩回到书房,苏瀚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朝随后跟进来的儿子招了招手。
小家伙屁颠屁颠跑到他面前,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爸爸,我写完作业的话,晚上能不能和妈妈一起睡?”
“不能。”苏瀚毫不犹豫拒绝了。
“好吧。”
被拒绝的苏淮阳小朋友并不觉得失落,反正他已经习惯一个人睡了,能和妈妈一起睡是偶尔的小幸福,因为妈妈说他是勇敢的小男子汉,要坚强独立。
坚强独立的表现当然是不怕黑,可以一个人睡觉,不依赖妈妈。
嗯,现在要听爸爸的话。
傅青蔓洗完澡出来,小家伙已经写完字,自己在客厅里玩遥控车,而苏瀚在书房处理公事,傅青蔓没去书房的打扰,陪着儿子玩耍。
“妈妈,这是爸爸给我买的新玩具,特别好玩。”
小家伙很开心,把遥控器递给傅青蔓,“妈妈你试一下,真的很好玩。”
傅青蔓接过,在小家伙的指导下操作,第一次生疏得很,很快就把玩具车开去撞墙了。
“哈哈哈,妈妈你好笨啊。”
小家伙乐坏了,这种玩具车,爸爸没教他他就会玩了,可是妈妈不会诶。
被儿子说笨的傅青蔓好气又好笑,把遥控器塞回儿子手里,一脸嫌弃地说,“这车一点也不好玩,不玩了。”
这话引得小家伙咯咯笑,将书房里专心工作的男人也引出来了。
母子俩在客厅里笑闹,他想安心工作都做不到,键盘上敲出的字多少次都敲成了’傅青蔓‘,他觉得自己已经魔怔了。
没法安心工作,只能出来看害他心不在焉的’罪魁祸首‘在做什么,怎么那么烦人呢。
嗯,看一眼就好。
然而这一眼看久了就不想回书房了,反正那些事也不急,用不着这么赶。
所以苏瀚回到客厅,把抱着傅青蔓撒娇的儿子给揪了过来,拎到一边站好,很认真地讲道理。
“你是男孩子,不要像女孩子一样总缠着妈妈。”
“……”
傅青蔓忽然觉得苏瀚有时对儿子过于苛刻了,儿子那么小,怎么就不能缠着她了,她又不是后妈。
不明所以的苏淮阳小朋友有点懵,为什么在爸爸这里就不能缠着妈妈了呢?
母子俩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苏瀚,他不自在地撇开眼,抱起儿子去洗澡。
“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就到你的睡觉时间了,明天不许赖床。”
苏瀚给出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傅青蔓看着苏瀚挺拔的背影一阵好笑。
这人别扭起来怎么这么可爱,连儿子的醋也吃,要不要这么幼稚。
傅青蔓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把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推倒吃掉。
没有什么事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运动不能解决的,什么时候假正经的苏总最好说话呢?
答案当然是:在床上。
屡试不爽。
有了策略之后,傅青蔓洗白白之后就好好到床上躺着等着了,可是这一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人,只能去找人。
父子俩躺在床上,苏瀚正在讲《狐狸和伐木人》的故事给儿子听。
傅青蔓在门外听了很久,直到苏瀚停下来,往门口看了一眼,她做贼心虚躲开了。
回到卧室,傅青蔓独自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发呆。
她以为今晚苏瀚会留下陪儿子,但是在她酝酿出睡意时,苏瀚推门进来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可苏瀚似乎还是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傅青蔓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热脸贴冷屁股的次数多了是会胆怯的。
犹豫不决间,她偏头看,正对上苏瀚凌厉的目光,她下意识往一边挪,离他远一点。
实在是他的目光太人了,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苏瀚欺身压住她,气势迫人,眼中是隐忍将发的怒火,吓得傅青蔓舌头打结。
“你、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打我……”
苏瀚顿时被气得没脾气了,咬牙切齿说,“傅青蔓,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既然早发现有人跟踪监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
傅青蔓怔怔看着他,泪意上涌,瞬间红了眼,湿了眼眶。
她哽咽道,“因为我害怕啊,怕你不要我,会嫌弃我,过去我的名声那么不堪,如何能配得上你这样的人。”
“那些事是你的错吗?”苏瀚怒不可遏。
傅青蔓垂眸,“人言可畏,没有谁会在意谁是受害者,人云亦云,我的名声只会被越传越臭,别人眼里你是空中皎月,而我尘世污垢,与你在一起只会玷污了你……”
苏瀚听不下去了,冷声道,“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那你还回来招惹我做什么?”
傅青蔓委屈不已,吸了吸鼻子,哽声说,“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啊,是我儿子的爸爸,我总不能将好不容易拱到的白菜让别的猪给捡了便宜吧,我又不是真的傻。”
苏瀚气笑了,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轻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蠢猪。”
“不带你这样糟蹋人的啊,还真将自己当猪见猪爱的大白菜了,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傅青蔓将溢出的泪水不着痕迹往他身上蹭。
苏瀚当做不知道她的恶劣行径,沉默不语。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这种时候有什么举动都会无限放大,傅青蔓莫名心虚。
大概是在他面前说太多谎都被一眼看穿,在他冷厉的目光逼视下,她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乱说话了。
“苏哥哥,你别这样。”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苏瀚松开她,躺到一边,忽然失了继续逼问的力气,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太累人了。
傅青蔓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了。
再怎么好脾气的人都不是没脾气,她已经挥霍了苏瀚那么多的耐心,等到他真的没脾气的时候也许是真的想放弃她了。
没脾气也可能是因为不在意了,觉得对无关紧要的人发脾气是浪费精神。
傅青蔓害怕苏瀚也这样对她,她不要成为他无关紧要的人。
作天作地,会把自己作死的。
“苏哥哥,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改的……我没有和警察说实话是因为我害怕,那个变态家有权有势,当年要不是有言弈帮我,那个变态会一直逍遥法外,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但他报复我的可能很大,我是真的害怕……”
她的声音又染上了哭腔,苏瀚心疼不已,但他提醒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狠下心来逼她一下。
那些不堪的旧事积压在心里,终有一天会把她压垮的。
她在他面前用说谎来掩饰脆弱,其实她在他这里没有任何的安全感,每天都活在会被他嫌弃抛弃的恐惧里,再这么下去,她非把自己给逼疯了。
苏瀚不说话,傅青蔓更加不安了,心里怎么想的,她就怎么和他解释,也不敢敷衍了事了。
“当年不止我一个受害者,我的情况不是最坏,没有让那个变态得逞,我拼尽全力反抗,他揪我的头发,打我的脸,掐我的脖子,还把我左手打断了……我大声喊救命,可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伸出援手,就在我绝望的时候言弈出现救了我,可是除了我爷爷,我的那些所谓的家人没有一个关心我,听说我要起诉,那变态家就拿两万块钱收买了我姑父,我姑姑去说服我父亲不许我起诉,说是他们傅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起当年的遭遇,傅青蔓再度哽咽。
“所谓的傅家的脸面其实就是凶犯家的两万块钱买到的,那家人还很嚣张地告诉我,说就算我起诉也没人会理会,他家上面有人,爷爷心疼我,可他帮不了我,那时候言弈是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援助之手的好心人,他的父母是英烈,他虽然没什么亲人,可他父母的朋友都是大人物,他只打了一通电话,就有人主动来调查我的事了,后来我得知受害者不止我一个,而是好几个,可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证,而我的指控并不会让那个变态在监狱待太久,这时候有一个姐姐站了出来,说出她的遭遇,那个变态被判了七年,可是那个姐姐却在不久后跳楼自杀了,她是被流言蜚语逼死的,那时候她才十八岁……”
说到这里,傅青蔓已经泣不成声。
苏瀚将她拢入怀中,紧紧抱住她,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蔓蔓,我不该逼你面对以前那些事,你别说了,以后的事情交给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和孩子的。”
伤害她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疼惜地轻抚她的脸,听到她亲口说出曾经所遭受的那些,他并没有觉得她会得到解脱。
世事冷暖人心凉薄会害死一个可怜的弱者,明明是受害者却要被人指责,十八岁,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就此陨落。
而他的蔓蔓很坚强,他很庆幸。
“阿瀚,我真的没有让那个变态得逞,你知道的……”
傅青蔓在苏瀚怀里低泣。
苏瀚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发顶,温声回应,“嗯,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那个雨夜,彼此交付的都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