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家宴。
只是这一次的家宴,却肯定和往日,都完全不一样了。
郁时年心知,以后的家宴,每一次都会不一样了。
吃饭的时候,郁时年就开口问了曲婉雪,“听说老二带回来一个未婚妻?”
“嗯,是的,”曲婉雪觑了一眼郁时年的脸色,才斟酌着开口,“长得挺漂亮的。”
“你见过么?”
“没有啊,”曲婉雪说,“不过有人见过,之前你不在的时候,霍少还来过一次,就是来质问的,差点就把二少的未婚妻给带走。”
“哦?霍少来干什么?”
“口口声声叫二少的未婚妻什么……菲菲,但是二少的未婚妻名叫何雪莉,人家吓坏了,霍少走了之后,宁家二老还来了一趟。”
宁溪手中的汤匙在碗沿上轻轻的碰撞了一下,发出来清脆的当啷一声。
郁时年的目光淡然扫在宁溪的脸上,继续漫不经心的问,“后来霍少就没有再来过了?”
“没了,听大夫人说是弄错了。”
一时间,桌上暂时没了别的话。
过了一会儿,郁时年擦手,问宁溪:“姨奶奶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宁溪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抬起头来,“没见到真人之前,我没什么看法。”
郁时年唇中嗤了一声,“那就等明天的家宴吧。”
…………
众人所期待的家宴,就在第二天傍晚,到来了。
这是郁家来人来的最全的一次了。
除了远在江南的宋晚浅未到,全都到齐了。
郁重峰还特别给宋晚浅打电话,想要她回来,可是宋晚浅听起来嗓音都很虚弱,又沧桑,郁重峰一听,就不由得皱了眉。
“那你就继续休养着吧。”
郁重峰的心里也不禁有些狐疑了。
都已经养了快一年时间了,怎么就不见好呢。
他决定抽个时间,让人去到底看一看怎么回事。
宁溪到得早。
她刚一到,就被朱美玲给叫到了卧室里面。
“佳音啊,你这一胎,是男孩啊。”朱美玲手里拿着宁溪的b超照片,满是感慨的说。
宁溪笑了笑,“是的。”
朱美玲看着宁溪这样不骄不躁的神情,忽然内心感慨,拉开一把椅子来坐了下来。
“以前是妈对不住你,但是这一次……”朱美玲满眼的都是悔恨和感激,“在荒岛上的这几个月里,都是你,时年才能平安归来……”
朱美玲是真的满心悔恨了。
想起以前故意针对宁溪的那些事情,她都觉得无地自容。
她以前想得太多。
或许是因为这次回到祖祠里面去修身养性,再加上这半年来,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接二连三的出事,日日夜夜,已经彻底将她的棱角磨平了。
想想时年失踪一个月后,两个月后,甚至是在五个月后,六个月后……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的她几乎都想要放弃了。
这一辈子,她的所有心血和希望,全都倾注在郁时年的身上了,可是现在儿子没了,这就好似是将她皮肉里面粘连的骨头给抽出来一样,带动筋骨皮肉,痛的难以附加。
现在,孩子回来了,即便是双腿受了伤,对于她这个担心儿子安危的母亲来说,已经是最安慰不过了。
宁溪也发觉了朱美玲的变化。
如果说朱美玲以前吃斋念佛就是一道挡在面前的保护色的话,那现在,她是真的信佛了。
“大夫人在房间里?”
忽然,从门口走廊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让宁溪陡然一震,眼神都在瞬间就凌厉了起来,汇聚了一道光。
朱美玲站起身来,已经朝着门口走过去,“是雪莉么?正好,你过来看看,这是霍佳音,是时年的二太太。”
宁溪回头。
她看见了她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见的人。
宁菲菲。
何雪莉看了一眼房间里,对朱美玲说:“叔叔让下去吃饭了。”
“好,我这边马上就下去。”
宁溪压根就没有听见旁边这些对话。
她狠狠地握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这样才能勉强遏制住自己脑子里疯狂冲上去的冲动。
“佳音?”
朱美玲转过身来叫了宁溪好几次,宁溪才反应了过来。
“哦,大夫人,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了。”
朱美玲说,“你现在怀着孩子,肯定精神力都不是那么集中了。”
“嗯,没事儿,”宁溪招手让林花蕊过来扶着她,说:“大夫人那我就先下楼了。”
“嗯。”
宁溪从朱美玲的房间里走出来,却没有直接离开,叫林花蕊先扶着她去了一旁的洗手间。
“关上门。”
宁溪刚一进来,就吩咐林花蕊。
林花蕊关上门转身,就看见宁溪趴在盥洗台上,头发全都从鬓边散落了下来,遮住了面庞,双肩不断的耸动着。
林花蕊吓了一跳,急忙向前走过来,“小姐……”
宁溪现在这个姿势很难受。
她的手肘撑在盥洗台上,呼吸几乎都已经被阻塞住了。
天知道刚才她是有多么遏制住自己,才没有冲过过去掐住宁菲菲的脖子去质问。
林花蕊担心的不行,“小姐,你没事吧,你千万别吓我啊……”
她扶着宁溪的肩膀,避免她摔倒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里面有人啊?”
这是郁婠婠的声音。
宁溪这才直起身来,
她的眼睛很红,红的仿佛是刚刚哭过一样,眼睛里浸润着一层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