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个赌石场地是临时搭建的,毛料商带来的毛料又大大超过往届,不少人索性将摊位向中间推进,以求将自己手上的好东西尽可能摆上台面。
有人带头,几乎所有人都有样学样,于是相对的两边摊位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米。
罗源这一伙人七嘴八舌的在这聊天,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很快就引起了小范围的交通堵塞。
原本大家让一让就勉强可以通行,可是好死不死,一群人吆五喝六,浩浩荡荡地闯了过来,立即与罗源等人对上。
“让让!都让让!一个个都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让开!没见赌石大王来了么?!”
一个不客气的声音传来。
说的是既不标准的普通话,带着比较浓厚的南粤口音。
众人好歹都是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到有人呵斥都不悦地循声望去。
只见十几个跟钱老板等人衣着气质差不多的家伙簇拥着一老一少正在朝这边走来。
几个花里胡哨,如同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在一个金项链的带领下不断驱散人群,充当开路先锋。
钱总一见是熟人,当即收起了脸上那一丝不悦,堆上笑脸。
只是,他的笑脸却是针对那一老一少的。
他在圈子内也经营了二十几年,为人善于交际,直接无视那个扬威耀武的金项链,赶忙朝那个老爷子客气地抱拳:“原来是文老爷子来了!两年不见,文老这精神头还是一如既往啊!”
他这一说,罗源便已经知道来人身份。
而那个少年,估计就是文老爷子的孙子,传说中的少年赌石天才文晓泰了。
只是如此大的排场,倒是让他对这一老一少多了一些看法。
这文家未免也太过高调了。
文天来今年七十有一,满头白发,但因为保养得不错,脸上皱纹不多,气色也还红润。
只是眼白稍有点发灰,显得有一些暮气,让人看起来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见到钱总与自己打招呼,文老爷子明显一愣,随即露出一丝笑容,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不过罗源看得出来,这个文老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起钱老板究竟是什么人。
这不奇怪。
钱老板虽然在东海珠宝圈子里面还算有些名气,可是面对底气十足的文老爷子,就算不得什么了。
两方人马聚在一起,且都是华夏的商家,便相互寒暄起来。
大家相互攀谈,明枪暗箭,都希望从对方口里探知一些有用的信息。
先前那个满脸横劲儿的金项链似乎也没摸清钱老板的路数,这时候也不冒头,在一边跟几个混混冷眼旁观。
这一下,一群人彻底把道路堵死了。
此时,第三拨队伍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一方人数也有七八个人。
个子不高,皮肤黝黑。
从样貌上看,和滇南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开口就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拗口的缅甸语。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是缅甸客商。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猛然看到文天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寒芒。
随即,他就挤开人群,疾步上前,用生硬的汉语招呼道:“文老先生,你好。去年没见到你的风采,我们吴丹拓吴总经理深感遗憾,感叹华夏无人。今年双王会,不知道文老是否准备好了,我们吴丹拓总经理已经准备好要再次将桂冠带回缅甸。”
到底是华夏子孙,听到这种挑衅的话语,便是那个金项链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钱老板不失时机地凑到罗源身边,指了指中年人身边那个穿着绿色外套的年轻人说道:“罗先生,那个绿衣服的年轻人就是吴丹拓,是去年的赌石大会冠军,手上功夫很扎实。称得上火眼金睛,看毛料很有一套。据说他老爸是缅甸的地方武装首领,在当地很有势力,经常能弄到极品好料。”
这个年轻人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若不是他身上隐隐带着一丝戾气,表明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罗源甚至以为,这或许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这个中年人故意想要挑起双方的情绪。
突然间,罗源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一切原本就是那帮推动了这次平川赌石大会的瓯越太太团在背后引导!
果然是无奸不商。
这种挑拨爱国情绪的做法虽然让人很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效果。
包括沈丽在内的所有人都群情激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文天来闻言,只是笑笑:“久闻吴先生眼力惊人,今日正好讨教一二。”
当爷爷的能够云淡风轻,可他那个孙子却不干了。
文晓泰眉头一挑,冷哼一声:“缅甸佬,别吹大气!若不是去年我爷爷抱恙,无法参加,让你们那个什么吴总经理侥幸偷了个冠军,你们哪儿有资格夺冠?!”
“你就是那个什么赌石神童?”中年人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阵文晓泰,冷冷地问道。
“神童不敢当!我就是文晓泰!”少年老气横秋的回了一句。
“小孩子倒是自信,只可惜你们天生就占有劣势,翡翠是缅甸人的翡翠,你们华夏连毛料都必须跟我们拿,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比?!”中年人嗤笑地说道。
文晓泰冷笑一声:“你们产那个有什么用?还不得巴巴地卖给我们!有本事你们自己开了做成品啊?连饭都吃不上,还玩什么翡翠?我怎么没看到缅甸人都戴个满色的啊,别说玻璃种,冰种都少见。自己有好东西到了最后还不都卖给别人?起个名字还都玉啊,翠啊的,其实自己都没有”
文家这个孩子嘴里还真刻薄,刀刀见血。
果然!
话一出口,缅甸方面很多听得懂中文的人都惊现怒色。
就连在其他棚里卖料,跟着群人毫无瓜葛的缅甸商人都紧握拳头,面现怒色。
缅甸国内既有金三角毒品犯罪,又有地方武装割据势力,使得缅甸国内的政局不稳,民生始终发展不上去。
虽然有很多价值不菲的宝石,但其民众确实很少能佩戴得起高端的产品。
缅甸人起名没有姓,只有名,而名字往往会带有宝石、翡翠、玉等字眼。
眼下缅甸国内珠宝玉石出口占着对外贸易的很大比重,其中翡翠当然占主要地位。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文家这个孩子这一通骂,可以说是戳中缅甸商人的痛处,立即就有翻脸的可能。
文天来也有些诧异,自己这孙子虽然桀骜不驯,可也知道轻重,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当即狠狠呵斥道:“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再不老实,送你回家。”
文晓泰吐吐舌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得色。
罗源心中一沉。
这个少年不简单。
刚才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可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哪儿来这么深的城府
几乎是立即,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文晓泰的目的跟那个缅甸中年人一样,是想要激起双方的矛盾,制造剑拔弩张的气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毫无疑问,这恐怕还是瓯越太太团的手笔。
这帮女人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文天来教训了孙子,又朝几乎暴走的吴丹拓等人一抱拳:“老朽疏于管教,让少将军和诸位客人见笑了。老朽这里跟大家伙儿陪个不是,万请原谅,万请原谅!”
说着,他又冲四方的朋友都施了施礼。
不愧是一代赌石大王,文天来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有的。
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本要发作的缅甸缅甸人也只好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吴丹拓虽然才三十出头,不过老爹是割据一方的军阀,也算世家子弟,倒是有几分城府。
他轻轻一笑,抱抱拳回礼道:“文老师,早闻早闻如雷反正您是老师了,我很仰慕你。”
吴丹拓中文倒是说的不错,但是成语的运用就差了点,临时抓了瞎,弄得全场一阵大笑。
只有罗源冷眼旁观。
这吴丹拓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分明就是故意说错成语。
这一闹倒是彻底把僵硬的气氛缓解了。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客气,不知道少将军此次带来了什么高货?”文老爷子似是随口一问。
“哪里哪里!听说文老爷子也随身带了几个大木箱子,想来成竹在胸了。”
吴丹拓巧妙地打了手太极将话题推了回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一刻说话丝毫不带结巴。
围观的人群立时议论纷纷。
“看来都是有备而来啊,全都带着自己的毛料!”
“是啊,要不现场买料,哪那么容易挑到好的?”
“叫我说这不公平。翡翠原石都产在缅甸,单比毛料的成色我们就吃大亏了。”
“也未必!你没看文老爷子成竹在胸的样子,估计人家早有把握”
就在这时,有个微微沙哑的声音突然叫道:“特么的,还真把自己当个菜了,东海赌石大王罗源才是最有竞争力的,你们根本没机会。”
罗源微微一怔,当即寻声望去。
透过拥挤的人群,却发现了一个熟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