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和靖和沈宜安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所有的过去都已经无法回去了,如今感叹,也只是怀念从前的自己。
“希安呢?他怎么样了?”还是沈宜安率先打破了沉默,转移了话题。
对于楚希安这个孩子,她总还是有几分情分和惦念在的。
提起楚希安,楚和靖内心也是一片愧疚,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沈宜安,其次就是楚希安。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楚希安是他和沈宜安的孩子,如果楚希安再争气一点,得到沈宜安的喜欢,他和沈宜安,也许就还能破镜重圆。
可是看到楚希安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龌龊,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希望一个孩子来做到,而他的过错,又凭什么叫这个孩子来弥补。
楚和靖知道,楚希安是很依赖沈宜安的,沈宜安对楚希安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因为沈宜安不愿意见到他,所以才连带着不敢见到楚希安的。
“希安这孩子……”楚和靖提起楚希安,眸子里便多了几分不忍,“倒也不知他像了谁,已经快十岁了,还是心地纯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连脸都憋得通红。
“我……我怕他,他要是继续留在皇宫里的话,以后会出事……”楚和靖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滑落下来,浸湿了枕巾,“纵然我将影一留给了他,可是他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心术,只怕是以后也很难镇得住这些人,我想,还是……还是你……你带走他吧……”
沈宜安微微抿唇,没有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
楚和靖叹气,“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在过分,你尚未婚配,便带个孩子……我也只是想,叫他跟在你身边……便……便是,大部分的事情还是叫影一处理便是……等到他十四岁……”
“我会照顾希安的,”沈宜安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就是。”
楚和靖微微点头,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直接瘫软在床上,半天都没有起来,他的喘息声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在不停地剐蹭着沈宜安的耳膜。
就在这个时候,影一带着楚希安来了。
楚希安如今正在和楚扬一起读书,楚扬比他更寡言几分,但是他们俩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摄政王的儿子,先生也是不敢有任何的偏私,每日上课都是提心吊胆。
好在楚希安和楚扬的性子都还算是不错,倒也没有什么冲突。
只是这几日上课的时候,楚希安总是有几分心不在焉的。
前几日影一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楚希安知道了沈宜安要来的事情,他就一直高兴着。
本来楚和靖病重以后,楚希安就一直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纵然很多人都瞒着他,但他也不是傻子,看得见楚和靖一日一日虚弱下去,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如今沈宜安要来,总算是有了一点叫他开心的事情。
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有几分蹦蹦跳跳的,见他这般,影一面上也能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只缓声道:“世子,慢些,别跌着了。”
楚希安仰起头来道:“影一,娘娘来了,父王会不会好起来?”
影一几乎不敢去看楚希安的眼睛。
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后来靖王府败落,楚和靖为了追求沈宜安改头换面去了青海,那时候不知道楚希安受了多少苦。
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和楚和靖在一起过几天好日子,可是楚和靖却……
影一鼻尖酸涩,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道:“世子,王爷还叫属下嘱咐您一句,您今次见到沈小姐,便不要……再叫她娘娘了。”
影一只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比在战场之上取人首级还要难。
他宁愿带兵闯入敌方阵营,宁愿面敌数倍于自己,也不想眼看着楚希安刚刚亮起来的眸子黯淡下去。
楚和靖也是不希望沈宜安难做,可楚希安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为……”楚希安才刚刚说出一个字来,便将后头的话吞了回去,微微抿唇,偏过头去不肯叫影一看见自己伤心的样子,只道,“好,我便唤她……沈小姐就是……”
在宫里生活这段时间,他也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
他不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了,可以天天赖在沈宜安身上,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也并无责任。
影一叹气,只带着楚希安继续往回走。
楚希安每次走到楚和靖的寝殿的时候,都十分害怕。
他听到楚和靖粗重的喘息声就内心担忧,好像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撒手人寰。
可是要是真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就会更加担心,怕楚和靖一个人在里头,无声无息地咽了气。
他匆匆推门进去,沈宜安正在那里和楚和靖说话,听到声响,就回过头来看她。
“希安。”她唤了他一声,面上尽是高兴,但眼神却是哀伤的,恍若和从前一样亲密。
可楚希安得了影一的嘱咐,却不敢像是从前一样,只微微退后半步,作揖道:“见过沈小姐。”
沈宜安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如今长大,也该懂些规矩了,”楚和靖咳了两声,道,“你今日……功课如何?”
“回父王的话,今日先生讲的是《氓》,儿子都听懂了。”
《氓》。
寥寥数语,写尽一个姑娘从懵懂到绝望的爱情一生。
楚和靖又死命咳了起来。
“父王,”楚希安急匆匆跑过来,帮他拍了拍后背,又倒了一杯水,“父王今日的药可吃了吗?”
“嗯,”楚和靖摆了摆手,“沈宜安带了上好的大夫来,我吃了药,感觉身子好多了……”
“多谢沈小姐。”楚希安赶紧行礼。
楚和靖又道:“其实也不必这样生疏,按着规矩,你叫一声姑姑也是使得的。”
“沈姑姑。”楚希安乖乖开口。
沈宜安揉了揉他的头发,面上尽是心疼。
“你姑姑快要成婚了,父王如今身子还没好全不宜走动,所以父王想,不如你替父王跟着姑姑去,贺一贺她的新婚。”